誰與渡山河!
渝都南段的石階稍緩,以塊狀的斷層為主,上了幾十餘階就是一處山間台地,舉目看去,可見長長的階梯穿過了中山城,直通道巨靈宮的中軸線上,而回首,可見山下數百餘階,蒼糲的夜幕陰影中模糊地勾勒出三江彙流的河道。
下山城許多小屋不過是一鋪草頂,竹篾泥牆,可越登高越能發現中山城的街道規整,房簷屋舍鱗次櫛比地排列開,此時晚霞還沒落儘,下山城中的女孩聲音嬌嬌地傳來,叫賣著“玉麥粑粑~”,木屐隨著那聲音噠噠地響,不用去看,也猜的出女兒韻致非凡的體態笑靨。
辛鸞跟著鄒吾走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了。
狀似無意地問,“誒!你手裡的是什麼?”
鄒吾腳步一緩,抬手,“這個嗎?”剛才他找完辛鸞在藥棚裡拿的,好似是誰送給他的。
辛鸞矜持地點了點頭。
鄒吾“彆人送的。”
夜風已經很涼了,撲在臉上,辛鸞佯做無所謂,應“哦……”
渝都的山城防禦做得獨步天下,若嚴謹論,其實數道城門都是在二台中山城上,巍峨地大門在險峻的山隘上屹立,有萬夫莫當的威嚴。
守城門的武道衙門認識鄒吾,知道他是含章太子身邊的紅人,瞧著辛鸞的體態年紀也將他的身份猜了兩分,不敢阻攔,直接放行。
邁過城門才十五步,辛鸞又問了“誰送的啊?東境的還是南境的?”語氣有點酸。
鄒吾低頭淺笑看他,“都有。”
辛鸞一副上峰視察的派頭,神在在地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辛鸞又問,“那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鄒吾……
鄒吾“想說什麼?直接說。”
辛鸞原地站住,把頭一撇,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
鄒吾無奈,感覺像是在帶七八歲不給買糖就不走的孩子,他知道向繇還在巨靈宮上等,也知道辛鸞會跟上,便直接先他一步,邁上台階。
“誒!”身後,辛鸞忽然喊了他一嗓子,緊接飛身一衝,帶起迅捷的風聲。
鄒吾也不必回頭看,一步躍上三台台階,身子一側,把手裡的食盒提在身前,躲開辛鸞的搶奪,好笑地看他,“殿下這是乾麼?”
辛鸞落後一步,有些不甘心,瞧著他皺眉,氣鼓鼓的,“你讓我瞧瞧彆人都送你什麼了。”
這要是不來剛才的那一起子,鄒吾讓他看了就看了,可現在他被辛鸞的模樣逗到了,不由就起了玩心。
他促狹地挑眉,笑問他,“可我為什麼要給你瞧?”
“你為什麼不給我瞧?”
“彆人送我的東西,我當然想給誰瞧都可以。”
“見不得人嗎?你還要想。”辛鸞開始尖酸刻薄。
鄒吾才不跟他爭口舌,聳了下肩,“那就當見不得人罷。”說著轉身不緊不慢地繼續往上走。
頓時,辛鸞又氣又惱,惱得他要炸了。
他往前奔出一步,猛地張開翅膀,縱身而出。
那食盒就在眼前,辛鸞知道這一下肯定能抓中,順手就要撈奪,誰知鄒吾又是輕飄飄地一側,隻在一寸的距離外,又讓他躲開了。
辛鸞一擊不中,揚著翅膀又要追他,而鄒吾就像是故意引逗他一般,既不走得很快,又不走得很慢,保持著他追得上又追不到的距離,辛鸞五次出手,竟然五次落空!
此時中山城好多都歸家吃飯去了,隻有少數早用完了晚飯在消食,鄒吾和辛鸞這一前一後的縱躍當然吸引了許多人的主意,紛紛停下來看他們的熱鬨。
“你作弄我!”辛鸞忽然生氣了,滿臉通紅地朝他高聲喊。
鄒吾在高處回身,笑著垂頭瞅他,“小孩兒彆耍賴,我做什麼了就是作弄你?”
辛鸞皺起鼻子,氣到跺腳,“那有本事你彆跑啊!”
鄒吾笑著看他,“那有本事你彆搶啊?你搶彆人送我的東西乾麼?”
辛鸞說不過他,額頭一層薄汗,齜牙做出凶惡的表情。
鄒吾瞧著他,沒忍住,“噗”地就笑了。
辛鸞!!!
“好了好了,”鄒吾這才下來幾步,“彆鬨了,還有正事兒呢,你看我一身汗,我還要回去換身衣裳。”
辛鸞卻不買賬了,拉扯裡,推了他一把,“離我遠點。”鄒吾不依不撓地湊過去,拿著食盒推給他,“不是想看,給你看還不行?”辛鸞嘴角一撇,蹬蹬蹬就往山上走“不稀罕!”
“誒!乾什麼呢!”兩個人膩歪的糾纏裡,忽然一聲中氣十足的老年音吼了過來,“年輕人看著點路,打鬨什麼呢!”
辛鸞嚇了一跳,這才看到自己擋了彆人的路,一個八人的抬輿不知什麼時候就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
抬輿裡一個老頭嗑著鑲金嵌玉的煙杆,“現在年輕人都怎麼回事,怎麼還在山路上就鬨起來了!那個帶翅膀的!”
辛鸞???
辛鸞驚疑不定地用食指指了下自己,向老者投去不解而慫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