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帶上一些錢,去西南城裡。路遠,你彆不舍得住旅店。到了西南城裡,你打聽一下這位應長官辦公的地方,我給你一封信,你將這封信親自交給他。到了那裡不要害怕,如果外頭守門的問你,是誰要見應先生,你就說是珊珊。”
九毛聽得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先生,我記住了。”
楊鳳霖摸了摸她的腦袋,“乖孩子。”
應扶林在成堆的文件裡頭抬起頭,“你說什麼?誰要見我?”秘書又重複了一遍,“一個小女孩,說叫珊珊。”
哐當一聲,應扶林起身帶倒了身後的椅子,桌上的文件也倒了一大堆。
“快,快帶我去見她!”應扶林急著就要出門,秘書在他身後喊,“筆,執行長,您手裡還拿著筆呢。”
楊鳳霖正教著村裡的孩子寫字。身後傳來熟悉的大嗓門,“先生,我回來了!”
楊鳳霖轉過身,迎著太陽看到歡呼雀躍的九毛,和站在他身後摘了帽子,眼睛通紅的應扶林。
楊鳳霖撐著底下的石頭站起來笑道,“你來了。”
應扶林坐在破舊的屋裡,身下的椅子四條腿,一條腿少了半截,九毛找了一塊磚給墊平了。
應扶林兩天的路程縮到一天,連夜就過來了。看見楊鳳霖的那刻他還有些不能相信。再看他這段日子生活的環境,心裡頭堵得半天說不出話。
楊鳳霖看他那樣笑了笑,“我以為你見到我總要將我罵一頓的,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應扶林歎氣,“罵你有用嗎。你撿回來這條命,我已經,已經……”
應扶林側過臉,楊鳳霖按住他的手臂,“對不起。”
應扶林捂著眼,“這話你不該對我說啊。”
看著站在門口不停向裡頭張望的九毛,“這就是救了你的孩子?”
楊鳳霖點頭。
應扶林道,“凶得很,膽子也大,把我門口的那些守門的侍從罵得一句話都不敢回,你教的?”
楊鳳霖擠擠眼,“我可教不來,我向來不罵人。”
應扶林被他逗笑了,心中感慨萬千,拉著他手,“好一些了?”
楊鳳霖知道應扶林指的是什麼。
“剛醒過來那會常常做夢,夢見花娘,八角,梁羨頤。倒是很少夢見阿致,我後來想也許她已經投胎去了,不知道落在哪個平凡的人家,會有幸福安樂的一生。慢慢的被噩夢驚醒後,那種無助和喘不過氣來的傷痛慢慢淡了,因為那孩子。”
楊鳳霖看向門口的九毛,臉色黑紅的的女孩子紮著兩根亂糟糟的辮子,對著楊鳳霖傻笑。
“她什麼都沒有,不知道父母是誰,連名字也是遇上我以後才有的。可她過得很快活,這個不富裕的村子養活了她,她也從沒有怨天尤人,我都不知道她的快樂是從哪裡來的。”
應扶林拉緊他的手,楊鳳霖笑笑,“既然活下來了,那就沒理由不好好活著。”
楊鳳霖眼神清亮,的確和出事前與他分彆時的樣子判諾兩人。
“那你今後什麼打算?”
楊鳳霖也不想瞞他,“回皇城以及我要出國一趟。我還活著的事情不要告訴厲染。”
與應扶林想的一樣。
“我明白了,我安排車子讓你回一趟皇城。可鳳霖,你一旦進了皇城就不可能不讓厲染知曉了。”
楊鳳霖笑道,“厲染現在可是叫不得了。”
應扶林一怔,心下豁然開明,的確厲染繼位了,楊鳳霖回了皇宮這個身份該怎麼處理?
“去國外?一定要這麼急就出去嗎?”
應扶林岔開話題,剛好楊鳳霖起身,一轉身碰到了後頭的椅子。門口的九毛趕緊跑進來,“先生,你怎麼又撞了,這麼大一椅子你看不見啊。”
楊鳳霖揉著腿,笑著安慰快要炸毛的九毛。
應扶林扶著他,覺著有些不對,“鳳霖,你的眼睛?”
楊鳳霖抓著他的手,“師兄,我得出國看眼睛。”
皇城伽藍殿,主殿閣樓的重建工作交給了剛回來的龔全。陳震因為腿傷一直養著。這天他去伽藍殿想給楊鳳霖供一盞長明燈,知道他來了,龔全趕緊到門口扶他,聽說他的來意趕緊勸道,“這事情你還是緩緩吧,被七殿下知道,啊!我這嘴……被國王陛下知道可不得了。”陳震拄著拐杖,斜了他一眼,“我聽說,龔家族老來信要給你說親?”
龔全臉上的笑意褪去,“這事情由不得他們,還得聽國王陛下的意思。”
陳震坐在台階上,“看看趙長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我看也彆等著了,我還是早些申請去西南,還能再找找親王殿下,總比在皇城裡不知道哪天甩給我一個出身高門的女人強。”
龔全滿心苦意,卻無法反駁,他們這些人一旦走到這步就再難有自由了。
正午的陽光照射在厲染白皙的臉上,沉睡中的人眉頭緊鎖,額角垂汗睡得十分不安穩。
放在腹部的雙手死死撰著被子,緊閉的雙眼猛然張開,手一抬揮掉了床邊小案桌上的杯子。
門口的侍從趕緊跑進來跪在厲染跟前,厲染喘著氣,難得語氣中有絲慌亂,“樹呢?那顆樹呢?”
侍從急著問,“什麼樹?”
厲染掀開被子下床,“東門的那棵榕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