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喜歡他!
“年哥?欸欸……”張大器伸手在賀琦年的眼前晃了晃,見沒反應,又一掌推在他肩上,“賀琦年!回魂了啊!”
“啊?”坐在椅子上的賀琦年忽然挺直腰板,迷茫道,“都跳完了?”
“對啊,”張大器掃望著他手裡的本子,“你替我們記次數和成績了嗎?”
賀琦年心裡咯噔一下,低下頭。
除了最開始的兩跳記了一下,後邊都在神遊。
他抓了抓後腦勺向大家道歉“對不起。”
“沒事兒,反正今天教練也不在,我隨便填幾個應付一下吧。”張大器關心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賀琦年呼了口氣,“有一點吧。”
不過不是身體不舒服,是心裡憋得慌。
雖然到目前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但這心甘情願的背後還是有龐大的信念和渴望在支撐著。
希望得到一點回饋,希望盛星河能多看他一眼,可盛星河的那幾句話好像硬生生地斬斷了他的念想和期盼。
他終於開始相信“真正的直男是掰不彎”的這句話。
有的念頭一旦冒出來,自信心就會大打折扣。
幾輪試跳結束,一幫人稀稀拉拉地坐在地上休息,張大器從包裡挖了瓶礦泉水遞給賀琦年,“你身體要是不舒服就趕緊回家休息吧,教練又不會怪你。”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見“教練”兩個字眼,賀琦年的皮膚都繃緊了,他喝了兩口水,猶豫著問道“你喜歡過人嗎?”
“有啊,我很喜歡劉亦菲。”
“……”賀琦年扶了一下額,“那你覺得我這個人成熟嗎?”
張大器“還沒我成熟呢。”
“……”
真是越問越傷感,賀琦年重重地歎了口氣。
找不到可以聊人生的對象,所有的迷茫和不確定全數吞進肚子裡。
…
在南方,似乎隻有夏天和冬天這兩個季節,明明臨近十月,可夜晚的氣溫卻依舊高得離譜。
賀琦年從體育館走出去時,被熱浪糊了一臉,身體裡的熱量迅速蒸發,皮膚變得黏答答的。
去了一趟食堂,但飯菜都已經賣得差不多了,他隻好出去覓食。
買了一份拌麵一份涼皮還有一碗綠豆湯,想起盛星河可能還沒吃晚飯,低頭發了條信息過去。
n你回家了嗎?晚飯吃沒?
盛星河在吃。
n在吃什麼?就你一個人嗎?
盛星河不是,還有呂煬,我們在吃小龍蝦。
這叫什麼?
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而你卻和彆人逍遙快活。
賀琦年此刻的內心五味雜陳。
“小夥子,還要啥不?”老板娘熱情地問道。
賀琦年搖搖頭,“就這些吧。”
好像有一種定律,人在傷心難受的時候,總有更喪的事情接踵而至。
賀子馨打電話給他了。
聊一些他不想聊的事情。
其實從他念大一開始,賀子馨就已經念叨過好幾次留學的事情,一直被他用各種理由推脫,現在變成了出國讀研。
國外的研究生學製一般是一到兩年,課程緊湊,比國內提前畢業,另外也可以開闊視野,接觸多元文化,更可以當做是一場漫長的旅行。
賀子馨在電話裡說著許多誘人的好處。
“上回新年一起吃飯的那個趙叔叔你記得嗎?他兒子學的是編導專業,前年出國的,你要是過去的話,兩人也可以有個照應。”
賀琦年都無語了,“趙叔叔誰啊?我沒印象,他兒子我又沒見過,照應個屁。”
“你怎麼說話呢?”
賀琦年倔強道“我不想出國。”
“為什麼?”賀子馨皺眉,“你之前不是答應過我好好準備的嗎?”
其實在沒練跳高之前,他確實考慮過出國留學的事情,因為他根本沒有一個確定的人生目標,隻能順著眼前的這條道一直走下去,彆人都在做什麼,他就也跟著做什麼。
但自從在跳高上嘗到很多甜頭之後,他逐漸確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他想繼續跳高,想和盛星河一樣進入國家隊,如果有機會一起比賽就更好了。
從小到大,雖然學了很多東西,但真正讓他品嘗到興奮感和滿足感的隻有跳高。
為了跳高,他可以頂著烈日在賽場上揮汗如雨,也能熬過在寂靜的深夜,獨自一人在操場上奔跑的寂寞。
他眼看著自己的成績一點一點地上去,現在讓他放棄,還不如給他一刀得了。
“我雅思成績上不去。”他覺得自己的這個理由似乎沒什麼說服力,又補充道,“我找到了更有意義的事情,所以不想出國了。”
“跳高嗎?”
“嗯。”
“賀琦年!你真是瘋了你!”賀子馨的聲音原本就比較尖利,突然拔高之後,很明顯的怒意通過手機傳了過來。
“你當初說你喜歡播音主持,死活要去報這個專業,我攔不住你,隻能幫你想辦法多學點東西,現在學了兩年,你又跟我說想要跳高了?你做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能有什麼出息啊你?”
賀琦年沉默地望著桌上的一次性餐盒,忽然沒了胃口。
“你說你喜歡跳高,你能跳三年五年,能跳一輩子嗎?你看看電視上那些運動員,哪個不是傷痕累累地退役,你看得見的出名的還好,至少他們的付出有了回報,可看不見的呢?我現在很認真地告訴你,體育圈可比娛樂圈殘酷多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全國頂尖的,能讓人記住的就那麼幾個。”
“我跳高又不是為了讓人記住。”
賀子馨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笑話似的,笑了出來,而那笑聲裡,充滿了諷刺。
“你不想拿冠軍還參加什麼比賽?”
不想拿冠軍還參加什麼比賽……
從賀子馨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化成了細密的針,刺進了他的胸腔。
賀琦年疲憊地搓了搓臉,“我現在明確地告訴你,我就是喜歡跳高,就像你喜歡演戲那樣不行嗎?”
“那我也可以很明確地跟你說,跳高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都成年了!你憑什麼替我做這樣那樣的決定?”
賀琦年怒氣衝衝地掛了電話將手機往茶幾上一扔。
屏幕上的鋼化膜碎了。
過了幾秒,賀子馨的電話再次戳了過來,賀琦年把手機調成靜音擱在桌上,轉身進屋洗澡。
一閉上眼,賀子馨的那番話依舊在他腦海中反複回響。
其實賀子馨說的也沒錯,體育圈確實可比娛樂圈殘酷多了,除了上世錦和奧運拿獎牌的,很少有被記住的,但人活著就是為了讓彆人記住嗎?
自己覺得有意義才更重要吧。
感情的事情不那麼如意,運動生涯也不那麼順利,當晚,賀琦年帶著無比複雜的心情入眠。
…
隔天一早醒來,看到微信上有個小紅點,他的腦海裡瞬間閃過盛星河的頭像,欣喜地點進去,卻隻有張大器發來的一條消息。
大器幫我砍一刀!這是拚多多官方回饋用戶的福利,砍價看到0元就能免費領取,鏈接……
n滾,我沒有拚多多。
大器那正好,新人肯定砍得多,你現在就下一個。
n……
大器好了嗎?砍了多少?
n八毛一。
大器那你這手氣不行啊,晗哥砍到兩塊錢呢。
n滾!
賀琦年拉開窗簾,看到盛星河臥室裡的燈已經亮了,就隨便點了個砍價鏈接分享過去。
盛星河並沒有給回複,甚至連敷衍的推脫都沒有。
賀琦年的委屈持續膨脹。
他把所有的負麵情緒都宣泄在了訓練上。
睡不著就出門跑步,直到整個人累癱再也無暇顧及其他為止。
盛星河看他能吃能喝還能跳,也沒想太多,直到兩天後才發現情況似乎有點異常。
這天中午,他和跳高組的幾個同學一起在食堂吃飯。
張大器隨手刷到了一條朋友圈,咋呼道“謔,年哥昨晚淩晨三點還在夜跑。”
“腦子有坑吧,這個點不睡覺。”秦沛挨過去掃了一眼,發現還真是三點多發的朋友圈,“三點算夜跑還是晨跑?”
“夜跑吧。”穀瀟瀟在遠處伸長了脖子,“給我瞅瞅,他發啥了?”
“就跑步時撞見的一隻貓。”張大器已經滑到了下一張去,“哎,你自己不是有手機麼,自己看。”
穀瀟瀟點進朋友圈後驚喜道“哇,好可愛的小貓咪啊。”
盛星河也有些好奇,點進了賀琦年的朋友圈,發現是一條橫線。
很顯然,他被屏蔽了。
他有那麼一瞬間,感到了震驚和惶恐,宛如一個不知道女朋友為啥生氣的男友,一臉迷茫。
這兩天訓練不還好好的嗎?為什麼就單獨屏蔽他了?
這個意外的發現令他思緒萬千,就連餐盤裡的雞腿都不再誘人了。
他重新翻看自己和賀琦年的聊天記錄,最後一條停留在26號的早晨。
難道是怪他沒有幫忙砍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