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代表我的心!
寒露在該早點出門還是晚點出門這件事上也糾結了許久,按理說應該晚點,早早就站在門口等很容易顯得自己十分急切且沒見過世麵,容易在一開始就落了下風。晚點去,稍微遲一會兒,讓人等一等,才更能顯得自己有排場。
但同時寒露也對這些小把戲嗤之以鼻急切就急切唄,真誠點有什麼不好?非要端著,端得自己難受彆人也不舒服。晚去一點是保住麵子了,可又有什麼意思呢?
寒露提前了十分鐘出門,剛出門就被凍得一哆嗦,六點時天已經全黑了,再加上秋天風大,光穿一身西裝居然還有點冷。
他和子佩約在了路口,地點明確到街區。寒露住的地方算是個中高檔社區,安靜,沒什麼人煙,隻有四五點能看到幾個孩子,再晚就要到下班的時候了。這是個周六,沒人上下班,孩子們也回家吃晚飯了。寒露感覺自己站了有二十來分鐘,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他有點懷疑是不是子佩想要先在麵子上占據有利地位,於是故意遲到。可他又沒帶表,無法確認時間是否真的過了這麼久,也許他隻在寒風裡百無聊賴地受凍了五六分鐘,而等待總是會無限地拉長時間。
寒露端正地站了一會兒就堅持不住了,插著兜,重心放到一條腿上,低著頭,另一隻腳蹍著地上的石子玩,斜斜地、不在狀態地站著。
石子有點硌,在他腳下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音,伴著在不平整路麵上發出的震動,震得他那半邊身子有點發麻;而另外半邊站得太久,也開始酸痛。
寒露想著換一個姿勢,依然插著兜,斜斜地站著,重心換到另一條腿上。結果這條腿還沒來得及緩過來,一時沒站穩,絆了一跤。寒露撐住膝蓋,踢踢腿,恢複一點就又去擺弄那幾顆可憐的石子。不過這次是活動起來了,把石子踢出兩米遠,再踢回來。他一個人自娛自樂不亦樂乎,子佩一直不來,他就能一直和這幾顆石子做伴玩下去。
子佩遲到了十來分鐘,於是滿打滿算寒露踢著石子玩了小半個小時。他的出場也一點不叫人失望,排場很大,漂亮的黑色外國轎車,寒露不認得牌子,後來才知道是奔馳,德國的。
那輛車先是對著他鳴笛,把寒露嚇了一跳。寒露的位置一點也沒擋到路,這輛車完全能通過,儘管如此,他還是有點遲疑地向道路裡側靠了靠。車挨著他往前開了一點,又停下,車窗也下來了一點,露出子佩似笑非笑的半張臉。
子佩在車裡就看到他了,不管是不是發自內心,都不得不說寒露穿上西裝還真挺像那麼一回事,光是背影就很是挺拔。
寒露短暫地呆滯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明白過來,他俯,湊近了小聲地問子佩是不是接下來要上車,自己怎麼上?從另一邊上?
不管寒露膽子再怎麼大,再怎樣有底氣,在這樣的情景下都是會害怕的。他上了車就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倒也不能說他沒出息,任何普通人在那種情形下都是要害怕的。車上三個人,兩個寒露都不認識,一個司機,一個副駕駛,估計都是日本人。這還隻是小事,可司機和副駕駛都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子佩更誇張,整整齊齊的三件套,外頭還有一件大衣。寒露在這嚴肅的氛圍下潛意識裡也受了約束,不自覺地坐正,背挺得筆直。子佩覺得有趣,便跟他搭話,說不好意思自己來晚了。
寒露一點也沒有在彆人麵前寒暄的心情。首先他很不喜歡當著陌生人的麵聊天,他有點不善交際,這樣的場景總是讓他手無足措;同時他又開始在意一些不是問題的問題他要和子佩用什麼語言聊?馮子佩有了個日本名字日本身份,那是不是要掩蓋以前的那個“馮子佩”?想來想去最後竟然為子佩擔憂起來,他這樣明目張膽堂而皇之地講中文,沒問題吧?
可彆人問話寒露又不能不應,更不能說“咱們等等再聊”的掃興話,隻能心不在焉極其不情願地敷衍,除了嗯就是啊。寒露本來打算先這樣敷衍過全程,下車了再好好說——老大總不會和小弟同桌吃飯吧。結果車堵在半路,望來望去也望不到紅燈,而子佩的興致也越來越低,甚至臉色都有點不好起來。
想來也是,寒露的敷衍都不帶掩飾一下的,明明白白攤開來了給子佩展示自己是如何地敷衍,對方臉色好才奇怪。
幸而子佩也沒有想多麼認真地和他敘舊,在四五句都碰壁之後也乾脆地閉了嘴,甚至心裡還生了一點厭煩出來,認為寒露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同他擺架子。
堵車也讓人心情不好,子佩望望窗外,等到下一個路口時就跟司機吩咐說換一條路,沒那麼堵的。子佩在說日語的時候總有一種趾高氣揚發號施令的感覺,這回更是如此,甚至可以說這種感覺是他刻意做出來的。因為他長得漂亮,不夠有氣勢,隻能靠語言和氣勢來替自己示威。更何況子佩又把寒露在陌生環境下的不適當成了擺架子,所以更要展現一下自己是如何有地位,而這番表演的潛台詞就是“你還跟我擺架子,可笑不可笑,我當上老大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乾嗎呢。”
然而寒露被嚇了一跳,卻並沒有多麼被威懾到,反而認為自己在車上閉緊嘴巴真是十分明智的選擇。原因有二第一,看子佩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如果真和自己聊起天來,十分有損形象;第二,子佩估計早和當年不太一樣了,能聊點什麼呢。
司機按子佩的要求換了一條路,紅燈不少,一路走走停停,但好歹沒再堵過車。
車最後停到了一處日式院子門口,一停穩,兩個小弟就下來把兩側車門打開了。寒露是第一次受這種服務,十分不習慣,雖然在家在日本都十分受人照顧,但這種等級的照顧還是沒有享受過的。
寒露低著頭下了車,連其他人的臉都沒看,幾步就蹭到了子佩身邊,雖然都是黑社會,好歹子佩還和他認識。
子佩再一次被他這樣害怕的反應取悅到,也不計前嫌了,讓寒露跟在自己身邊,邊往裡走邊跟他介紹即將吃的飯到底有什麼門道,高級在哪裡。
他先問寒露知不知道這是哪,能不能猜到要吃什麼。寒露含含糊糊地回答不知道——他現在依然不太想說話,兩個保鏢還緊跟在後呢。
不過子佩就是為了帶寒露開眼界,所以對方這樣含含糊糊的回答也正中了他的下懷。他先說這是在赤阪,這種日式餐廳有專門的名字,叫料亭,赤阪有許多料亭。
寒露分出一半的心來聽子佩科普,剩下的一半用在東張西望上。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刻薄點說,和劉姥姥進大觀園也差不多,隻會感歎了。
寒露等真正進了包廂才放鬆下來,兩個小弟乖乖待在外麵了,不知道是要守著門還是乾什麼,至少沒跟進來。
包廂另一側的推門是拉開的,正對著一個小池塘,剛剛好能看到風景,天色暗了還有燈光點綴。寒露不得不再次感歎首先是感歎這餐館真是高級得超出想象,彆說飯了,光是景就看飽了;再就是感歎馮子佩也是出人頭地了,真是夠有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