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在場無論何人都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順德公公歎氣道“湘陽敏,你儘早供出邪物所在,將功贖罪,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否則”
他瞥向雲昭。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殺意已決,此刻隻是在宣判湘陽敏的罪給外祖家一個交待。
雲昭確實不在意湘陽敏認不認罪。
隻要殺掉他,東方斂便能拿到他的記憶,找出真相。
那麼多人命懸一線,雲昭並不介意先斬後奏。
“我沒有啊”湘陽敏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這臭丫頭她冤枉我啊你們怎麼會聽這信這麼一個黃毛丫頭的話她她她,她早八百年前就看我不順眼她就是故意害我啊”
雲昭環視身後“查案人員都在這裡,你狡辯無用。”
湘陽敏雙腿開始打顫。
“你你你為了冤枉我,買通這麼多人,要我說哦要我說,下毒的就是你自己”他眼角和嘴角一齊抽搐,“想冤枉我,想冤枉我這大繼王朝,沒天理,沒王法的嗎”
順德公公輕咳一聲“奉勸您呐,可不要攀誣神妻,否則罪過更大。”
湘陽敏臉皮狠狠抽動了幾下“那那也不能冤枉我啊我哪有放什麼瘟疫,哪有給湘陽秀下毒你倒不如說是我媳婦喔,對對對,林詞蘭,就是她乾的你彆找我”
雲昭她小舅母剛被人扶著走過來,聽到自家夫君這一聲胡亂攀咬,險些沒當場暈厥過去。
“夫君,你”
“沒錯沒錯”湘陽敏抬手指著林詞蘭,“是她是她,就是她龍髓就是她幫著大哥做的,給大姐東西吃的也是她,抓她你們快抓她”
找到了替罪羊,他激動得麵皮通紅,雙眼瞪得白多黑少,眼角吊梢到了額頭上。
林詞蘭掩住心口,幾乎喘不上氣。
她身邊的丫鬟憤怒地站了出來“二少爺你方才隻是陪二奶奶多走幾步,便發火把她推進山上水池裡,她聽到你出事,連衣裳都還沒換好便急急趕了出來,你有沒有良心啊到底”
雲昭忽地皺眉。
湘陽敏,就連起身吩咐廚房燉個燕窩都不願意,他竟能陪小舅母散步到山頂
山頂有靈池,到了時辰,便會靈池化霧,雲霧散遍整座雲山
雲昭倒吸一口涼氣,後背寒流亂躥。
“你在山頂靈池投毒”
眾人紛紛大驚。
“看好他,彆讓他跑了”
雲昭帶人直掠山頂。
明玉砌成泉池,池中點綴的都是五彩寶石,遠遠望去,滿池彩水粼粼有光,當真是如仙境一般。
而此刻,池邊已伏了鳥雀、鬆鼠與白兔。
它們在不停地飲水,不停地飲
“水裡果然被投了毒”
“鐺”悠遠的鐘聲傳來。
要化霧了一旦化霧,整座雲山都會被這靈池水籠罩所有人,一個也逃不掉。
眾人腿都軟了。
千鈞一發之際,隻見管家雲伯合身撲入池中,急急轉動機關。
他年紀已大,手腳早就不甚靈便,此刻卻
爆發出了青壯年才有的力量。
長衫被毒水浸透,他拚命旋轉木輪,身旁濺起一串串水珠。
嘎、吱、吱。
就在那靈霧即將蒸騰而出的前一霎,隻聞“咯”一聲轟響,機樞被成功關停。
老管家轉過身,抬袖子擦了擦汗“呼,我這身手,還算沒落下這個,我可熟得很”
雲昭喊“阿伯”
老管家衝她揮揮手“大小姐快去辦案我這會兒還不渴呢。放心,沒事兒我們都相信你的呀”
“嗯”
宮中的人到了。
皇帝竟也親身上了雲山。
禦醫張蟲亮召集同僚,依據三千年前阻絕屍疫的方子製出焚屍粉,盛在十尺見方、半人高的青銅方鼎之中找出邪物,便將它投入鼎中焚化。
皇帝聽聞山頂有人投毒,不由得也驚出一身冷汗。
過來湊個熱鬨,差點兒沒把自己也交待進去。
皇帝大怒“罪人湘陽敏,你還有什麼話說速速招出邪物下落,留你全屍”
湘陽敏徹底癱倒在地。
雲昭寒聲道“那邪物,恐怕八成是附在他的身上。”
她已能清晰感覺到五臟六腑因為缺水而燒灼。
快要撐不住了,倘若殺了湘陽敏不管用,還得再尋解疫之法時間不等人
她輕聲吐字“那麼多人命懸一線動手吧。”
眾人交換視線,輕輕點頭。
湘陽敏急得使勁兒亂爬“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我沒有啊”
皇帝冷冷瞥過一眼“點火。”
“轟”
青銅方鼎中燃起了火焰。
那火焰幽綠,藥粉一經點燃,立刻飄出了濃鬱的藥草石膏香。
張蟲亮拱手道“將疫屍投入鼎中,便能夠徹底滅除疫疾,不再傳染他人。但願此方,也能夠滅除源頭邪物,還人間公道。”
皇帝麵冷心也冷“扔下去吧。”
湘陽敏幾欲暈厥。
被人用長矛遠遠架起時,腳下淅淅瀝瀝,一路淋了過去。
到了那青銅鼎旁邊,他顧不上燙,雙手死命扒拉住鼎邊,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叫“蒼天啊太上啊我冤枉啊太上有眼太上有眼我冤枉”
雲昭心下忽然一跳。
湘陽敏屬實是個惹人討嫌的小人不假。
但他信太上。無論好的壞的,他都敢向太上祈禱。
兩支長矛架起了湘陽敏的腿,將他往鼎裡掀。
幽綠的火焰燎了出來,燒光他前額的頭發。他一邊慘叫,一邊拚死抱住滾燙的鼎邊。
湘陽家主夫婦不忍地轉過身。
閣樓那邊,雲滿霜也把湘陽秀的臉摁進了懷裡。
小舅母林詞蘭拚命想要往前去拉他,兩個丫環慌忙追在身後,“少奶奶,您不能去,不能去啊”
“嗡”
一支掄圓的長矛敲向湘陽敏雙臂。
等等”雲昭陡然出聲阻止。
場間一靜。
雲昭瞳仁緊縮,定定轉頭,望向林詞蘭隆起的腹。
有一瞬間,懷孕的小舅母仿佛與仙宿活屍重疊。
“小舅母。”雲昭聲線顫抖,“臨行前,大舅舅那些龍髓,你都有幫他做”
林詞蘭含淚點頭“對。”
她最擅長美食,最初便是她鞣製出了這份美味,被大舅冠以龍髓之名賣遍整個王朝。
雲昭又問“賣給京都趙員外那一份,你也碰過”
林詞蘭怔怔點頭“對。”
雲昭閉上雙眼“太上殿前,你給了阿娘吃食。”
林詞蘭回憶片刻“草栗酥。”
“轟隆”
仿佛一道驚雷落在頭頂。
方才便不用問了,湘陽敏與林詞蘭去過靈池,碰過靈池的水。
林詞蘭緩緩低下頭,望自己的腹。
“是”她唇色慘白,微微顫抖,“我的孩子它它就是元凶”
青銅鼎邊,湘陽敏也呆住了。
林詞蘭與他對上視線。
“你去外麵,追逐其他女子,”她啞聲一字一頓,“帶了邪物回來,害了我兒我就覺得奇怪,原本很乖很乖的孩子,忽然便像個饕餮一樣你還怨我半夜吵你湘陽敏你害我好苦哇”
她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叫,飛身一撲,竟是抱住鼎邊的湘陽敏,雙雙墜入鼎中
“啊啊啊”
幽綠的火焰騰地變大,呼嗡騰向半空。
鼎邊燒得啪啪作響。
不過片刻之間,湘陽敏便再也發不出聲音。
眾人正要圍上前,忽聞鼎中再次傳出極其淒厲恐怖的尖嘯。
“呀啊啊啊啊啊”
那聲音一聽便不是人能發出。
仿佛無數枯骨利爪在鼎邊抓撓,叫人心頭發寒,兩股戰戰。
慘叫聲持續了很久。
終於有一霎,火焰跌落,風平浪靜。
眾人悄悄對視結束了嗎
張蟲亮與陳楚兒率先上前,查看鼎中。
半晌,老禦醫轉過身來,啞著嗓子道“結束了,她是位,令人敬佩的女子。”
小舅母自墜入鼎中,一聲也沒發出。
她用自己的身軀牢牢將腹中邪物壓在最烈的火焰上,至死不動。
三日後。
雲昭賴在湘陽秀的床榻上,湘陽秀喝一口水,她便跟著喝一口渴了多日,飲水不能一下子太多,否則臟腑承受不住,要出大問題。
在解決邪物,得知湘陽秀能飲水的瞬間,雲昭終於安安心心暈了過去。
她數日沒喝水,覺也幾乎沒睡,身體狀況竟連湘陽秀也不如。
這
三日裡,母女二人擠擠挨挨躺一張榻,手拉著手,誰也沒提疫病,沒提小舅母。
吃了睡,睡醒了吃。
除了飲水,便是喝粥。
雲滿霜變著法兒給娘倆煮粥,然後端進臥房,一人一勺地喂。
喂了三日,總算養回了一個大美人與一個小美人。
就在雲昭開開心心蹦下床榻,大聲宣布自己恢複身強體壯的那一瞬間
湘陽秀與雲滿霜齊齊變臉
隻見湘陽秀從床榻裡側摸出了一隻雞毛撣子,遞向雲滿霜。
雲昭“”
湘陽秀微微冷笑“打,用力給我打狠狠打”
雲滿霜擼起袖子“遵夫人命。”
“啊”雲昭跳到紅木雕花案桌上,慘叫,“娘為什麼要打我”
“還敢說”湘陽秀胸膛起伏,“叫你好好喝水,敢不聽話敢不愛惜自己身體雲滿霜給我打不準心疼她”
雲滿霜“遵夫人命。”
雲昭震驚“這麼仔細照料我三天,就為了打我哎呀,我病還沒好”
湘陽秀言簡意賅“打”
雲昭上躥下跳,艱難扒拉出一個理由“太上看著你們呢不可以打他媳婦”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
湘陽秀微笑“太上尊者一直供在雲山府外,你阿爹請了多次神,他都不肯進來。”
雲昭怔忡間,小腿肚挨了一下“嗷嗯”
他把神身停在她家門外
湘陽秀嗬地一笑“所以雲滿霜,給我放心大膽地抽她”
雲滿霜“遵夫人命。”
雲昭後知後覺想起來了上山時她昏昏沉沉嫌自己醜,把他給拒了她沒答應他跟她回娘家。
她那麼大一個太上,那麼大一個救兵,就被她關外麵了。
雲昭痛徹心扉“啊嗚嗚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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