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魁送彆洪智有後,回到辦公室整理了一會兒文件。
處理完。
他直奔值班室。
值班室有三間房。
魯明釘子戶獨占了一間,劉魁有大宅子,隻有出任務的時候會過來蹲一蹲。
他進來的時候,魯明正在吃洪智有讓人送過來的餛飩。
“甭說,智有老弟還真夠意思,餛飩裡麵還加了倆溏心荷包蛋。”魯明邊吃邊道。
“那你還老嚼人舌頭根子?”劉魁日常懟他。
“哎。
“能不能好好嘮嗑了?”魯明不爽皺眉。
劉魁坐下來,戴上白手套,取了小手電研究起扳指。
“還真送你了?”魯明問道。
“是,但我不能要。
“你以為我像你,什麼便宜都占。”劉魁翻著白眼,斜斜看了他一眼。
“是。
“我哪比的上你,你老爹是地主,留了那麼多金銀財寶,有的是錢玩古董。
“我就不一樣了。
“爹娘死的早,吃百家飯長大,凡事靠雙手。
“人窮誌短嘛。”
魯明自嘲一笑。
“你把錢都花在了皮鞋、西服上,可不人窮誌短。
“要不就你榨的那些油水,都夠在新城區買棟大院的了。”
劉魁回了一句,視線始終沒離開扳指。
“沒辦法,窮怕了。
“吃好點,穿好點,總歸像個人一點。
“人晚上才睡幾小時,一席之地哪不能將就?這裡不一樣有暖爐,床墊子軟和和的。
“把錢花在房子和一些沒什麼卵用的東西上,不是蠢就是傻。”
魯明咕嚕喝完了湯,一抹嘴說道。
劉魁知道他在說自己。
也不爭吵,懶得搭理他。
“對了,我晚瞅洪股長那女朋友,咋感覺跟畫裡的女人長的有點掛相。”
魯明走了過來,拿起劉魁放在桌上的煙盒隨手抽了兩根,一根夾耳朵上,一根點上籲了起來。
“審訊室那個窯姐不像?”劉魁抬眉問他。
“也像。
“她們眉眼一塊長的差不多。”魯明若有所思道。
他能走到今天,也不是完全靠溜須拍馬,自然是有真本事的。
過目不忘,就是其專長。
就連向來以記憶見長的高彬,對魯明也是十分佩服。
“你什麼意思,洪股長涉嫌勾結紅票地下黨,包庇放走了那個女人?”劉魁很煩他這種不清不楚的態度,直接挑明問道。
“喂,老弟,你彆給我扣帽子,我可沒這個意思。”魯明嚇的連忙擺手否認。
“沒有就把嘴閉嚴實點。
“你看不出來,高科長對這侄子寶貝的很?
“這話傳到他耳朵裡,小心他撕爛你的嘴。
“你彆忘了,他的綽號叫屠夫。
“小心回頭把咱們當豬給宰了。
“你特麼想死,彆拽上老子!”
劉魁冷冷提醒了一句。
“這我還能不明白,早上我還看見科長給洪智有帶早餐了,那是真跟親兒子一樣啊。”魯明一想起科長陰森森的眼神,連忙擦了把額頭冷汗。
“知道就好,彆搞事。”劉魁道。
“你說科長姓高,他親侄子怎麼就姓洪了?”
魯明沒敢再往深裡想,趕緊岔開道。
“管他呢,那是人家叔侄間的事。
“你趕緊去審那個窯姐吧。”
劉魁實在受不了他嘮叨個沒完,趕緊把他打發走了。
……
洪智有驅車路過了住宅。
“亮著燈,這是把自己當女主人了。”高彬透過車窗看了眼,然後饒有深意的看向洪智有。
“叔。
“您放心,你不喜歡的,我絕不留戀。
“過幾天我就蹬了她。”
洪智有很懂味的說道。
“嗯。
“要是底子好,腦子夠聰明,讓她帶一個走我也不介意。
“你隻管生,生多少老高家的種,叔都給你養了。
“叔不愛財,但養幾個孫伢子的實力還是有的。”
高彬看著老高家這根獨苗,真心是擔憂啊。
現在這世道,紅票、軍統、幫派、亂七八糟的全擠在哈爾濱,特務科隔三差五有人挨黑槍。
彆哪天犄角旮旯裡冒出個殺神。
老高家就真絕了後。
“我爭取努力,努力。
“您不上去坐坐?”
洪智有化被動為主動,省的叔叔多疑。
“算了吧,今天南崗開了槍,你嬸嬸膽子小,著急咱倆呢,我就不上去了。”又不是未來正牌侄媳,高彬毫無興趣的拒絕了。
“好吧。”
洪智有一腳油門掠過住處,直奔叔叔家。
待送高彬上了樓,向嬸嬸報了平安。
洪智有開車折回家裡。
一進門,孫悅劍正在看報紙。
“有什麼消息嗎?”她問。
“你的隊友汪大春被捕後叛變了,他供出了你,不過還好被我擋了下來。
“這兩天我會蹬了你,然後借機送你回奉天。”
洪智有如實道。
“謝謝。”孫悅劍感激道。
“不過你可能得做一些妝容改變。
“馬迭爾賓館的前台曾見過你,通訊班有人畫了出來。
“像高彬這種精明人,他隻要過上一眼,就會留意上你。”
洪智有看了她幾眼,提醒道。
“明白。”孫悅劍點頭。
“早點休息,你原來的身份證不能用了,我明天帶你去辦證。”洪智有目光清澈,給人一種很安穩、可靠的感覺。
“好的。”
孫悅劍點了點頭。
……
周乙臉色陰沉的回到家。
“老魏呢?”他問道。
“剛走不久。”顧秋妍道。
“你今天發了幾遍電報?”周乙關上門,冷冷問道。
“發了一遍山裡沒回複,我就又發了一遍。
“老魏在場,他同意了的。”
顧秋妍見他拉這個臉,說話口氣也跟著生硬了起來。
“愚蠢、糊塗!
“這個老魏也是越來越沒譜!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們多發這一遍,今天差一點暴露了。
“廳裡進口了新的監察設備,能監測追蹤電台波段。
“他們已經鎖定了你的電台,要不是這一帶居民樓多,咱們現在這會兒都已經在憲兵隊刑訊室了。”
周乙壓低著嗓音,指著顧秋妍嚴厲斥責道。
“我這不是擔心山上的同誌收不到嗎?
“日本人年前要清山,七星砬子兵工廠那邊的同誌還不知道撤離了沒,我擔心他們的生死啊。
“你總是這也怕,那也怕。
“山上的同誌不是命嗎?
“隻要能讓他們安全撤離,就算犧牲也是值得的。”
顧秋妍不服氣的爭辯道。
“你簡直無藥可救。
“犧牲很簡單,但我們是地下工作者,怎麼活下來才是最難的。
“收不到是他們的事。
“他們誤了點,或者設備出了故障,這是他們必須承受的代價。
“毫無紀律,毫無危險意識,你根本不適合這份工作。”
周乙竭力控製著怒火,沉聲道。
“你看看這個。”顧秋妍麵無表情的遞上了一份報告單。
“你有孩子了?”
周乙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滿洲省委瘋了。
“三個月了,今天上午我去醫院的檢查報告。”顧秋妍道。
“你去醫院了。
“保安局是專門針對警察廳的,醫院有他們的監察點。
“你的事,廳裡很快就會知道。
“我不在,你怎麼懷的孕?
“平白無故天上掉下一頂帽子?”
周乙頭疼的扶著額角,心力憔悴的低吼。
“你以為我想來,還不是上邊的指示。
“情況我都告訴你了。
“還是說說怎麼辦吧?”
顧秋妍不悅道。
“看來這頂帽子我是摘不掉了。
“這樣吧,阿蘇裡賓館是特務廳接收的俄國資產,那邊有人秘密蹲點,明晚我會和魯明搭班。
“到時候會路過,以魯明的性格他通常會進去拿兩包煙。
“你這樣……”
周乙耐著性子教她道。
“知道了,可這樣一來,全廳的人不就都知道你……”顧秋妍道。
“為了工作,隻能如此。”
周乙起身進了內室。
……
哈爾濱的清晨,霧氣朦朧,白雪紛飛,美的就像人間仙境。
洪智有剛走進大廳。
劉魁走了過來,把扳指還給了他:“是正貨。”
“你喜歡留著玩,這玩意好收,我回頭再收一個就是了。”洪智有推讓道。
“無功不受祿。
“走吧。
“科長在會議室等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