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火門門主黃宗,當即揮手,令眾人皆退下。隨後,他獨自一人於室中緩緩踱步,眉頭緊鎖,沉思不語。
他抬眼望向窗外夜色,但見四周唯有蟬鳴陣陣、蛙叫連連,那嘈雜之音,竟莫名惹得人心生煩意。
黃宗便信步走出屋舍,來到院中。
驀然間,他濃眉一挑,雙目圓睜,仰天縱聲大笑起來,朗聲道:“想我黃宗何其有幸,想不到旎嘯公子,竟於深夜大駕光臨,真是膽色過人、氣魄非凡呐!”
旎嘯聞聲,心中一驚,暗自慶幸班遠機警,於十數丈外悄然隱匿身形。
此時既已被黃宗察覺,他便也不再躲藏,當即自那參天大樹上飄然而下,身姿輕盈,直落黃宗跟前半丈之處。
他穩住身形,雙手抱拳,麵帶笑意,朗聲道:“黃門主,深夜貿然來訪,實乃失禮之至,還望海涵呐!”
黃宗見說,不禁冷笑一聲,雙目之中寒光閃爍,也不答話,驟然間拳掌齊出,帶著一股淩厲之勢朝旎嘯攻去。
旎嘯渾然不懼,大喝一聲,揮掌相迎,二人頓時鬥在一處。隻見拳來掌往,身形交錯,鬥了十來招。
忽地,隻聽一聲巨響,二人對了一掌,罡風激蕩,似那洶湧海浪猛力擊拍礁石。周圍草木被震得東倒西歪,硬石也被罡風震得粉碎,塵屑飛揚,遮天蔽日。
未待那塵屑落地,黃宗一揮手,沉聲喝道:“爾等退下!”
趕來的數十名天火門弟子聞言,不敢違抗,紛紛退下。而後,黃宗一雙眼睛如鷹隼般直直盯著旎嘯,似要將他看穿。
旎嘯則似笑非笑,凝神而立,暗自運轉玄九心法,恢複損耗的內力。
他心中暗自驚歎:這黃宗,武功較之以往,竟又精進了一大截,著實不可小覷!
那黃宗也是暗自讚歎:這旎嘯年紀輕輕,武功竟如此高強,內力更是深厚得緊,真乃後生可畏!
少頃,黃宗眉頭一皺,怒聲斥道:“旎嘯!你殺我兒子在先,今晚竟還敢堂而皇之地上門來?莫不是在公然挑釁於我?難道就不怕我舉天火門全門之力,在江湖之中對你展開追殺,讓你無處遁形嗎?!”
旎嘯神色淡然,嘴角微微上揚,輕笑一聲道:“江湖之上早有傳聞,說天火門黃門主,非但武功卓絕,蓋世無雙,更兼心思聰慧,智謀過人。
“若非如此,天火門焉能在短短十數年間,便崛起於江湖,一躍成為首屈一指、聲名赫赫的門派?”
黃宗聞聽,冷笑一聲,雙目圓睜,怒聲問道:“哼!難不成你殺我兒子,僅憑你幾句誇讚之詞,便想讓我棄了那報仇雪恨之念不成?”
旎嘯聽罷,不慌不忙,上前兩步,神色從容,緩緩說道:“黃門主適才已然試了我的武功,你且摸心自問,令郎在我手中,能走過多少招數?又或是能接下我幾成之力的一掌?”
黃宗見說,並未答話,隻是雙目冷冷相對,寒光閃爍。
旎嘯見狀,長歎一聲,隨後似是閒庭信步般隨意而走,背對著黃宗,口中說道:“黃門主,你已然見到令郎屍首,難道就未曾細細察看一番?”
黃宗輕哼一聲,沉默少時,便冷聲說道:“我兒看似命喪掌力之下,實則真正是死於劇毒。”
旎嘯聽得此言,轉過身來,雙手拍掌,麵帶笑意:“黃門主果真非凡,竟能一眼看出令郎死因。”
那黃宗見說,頓時怒目圓睜,厲聲問道:“哼!可世人又有幾個不知你旎嘯醫毒之術,在江湖之上無人能及,此事莫非與你無關?”
旎嘯仰天而笑:“謝黃門主謬讚了!然則那毒,實非我所能配製得出。且我也不怕坦言相告,此毒並非出自我華夏之地,乃東瀛邪物!”
黃宗聽得此言,頓時神色驟變,怒意如潮水般退去大半,忙上前一步,急聲問道:“此話當真?可莫要誆騙於我!”
旎嘯冷冷道:“是否為東瀛之毒,想你黃門主自有分辨的妙法。不過我相信,黃門主如今最為關切者,乃為何令郎會身中東瀛之毒了。”
見黃宗滿臉疑惑之色,旎嘯又緩緩說道:“自前年徐州雲龍山武林大會,我匆匆離去,當時有不少人獲傳言,是為那南華堡駱家之事。
“不錯,正是為駱家之事,我方趕赴西北。在西北一小鎮上,我與數名高手惡戰一場,其中便有一日本人,名叫櫻浪。而令郎所中之毒,便是源自此人。”
黃宗聽了,不免驚疑萬分。
旎嘯輕哼一聲,又說道:“我知黃門主定不會輕易相信我說的話。然我實是清楚,那櫻浪的下屬,曾想用毒害我。我雖不能配製解藥,以化解此等劇毒,卻能率先察覺,故而對此毒記憶深刻,斷不會認錯。”
旎嘯說罷,悠然踱步數尺,複又開口道:“昨日令郎率你天火門數百之眾,欲伏擊於我,……”
言至此處,旎嘯淡然輕笑一聲,繼續說道:“自然,令郎此舉,是為碧龍幫季瑤小姐而來,意欲與她結秦晉之好,共譜佳緣。可我不知令郎是否知曉,當時我正與那季瑤小姐、袁英小姐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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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他不知此事,然我相信其身旁之人,定當知曉。即便皆不知情,然令郎貿然攔下季瑤小姐之船,豈有不打聽一番船中尚有何人之理?”
黃宗聞聽至此,麵色漸顯陰沉,此亦乃其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此時,旎嘯又說道:“我知有人想借你兒子之手行事,然對令郎如此魯莽之舉,我也是大為惱怒。故而早早棄船登岸,殺他個措手不及,令你天火門高手死傷百餘。
“我本想生擒令郎,可交手之際,難免有所傷殘。我那一掌,不過使了五六成之力,掌出之時,方發覺令郎已然身中劇毒,然那時已悔了,我竟成了那替罪之羊。”
言及此處,旎嘯又是一笑:“不過也是,江湖之中與人爭鬥,死傷本在所難免。可不明不白代人受過,我旎嘯實不甘心、亦不願!”
說罷,他雙目如炬,凝視黃宗,冷眼相對。
二人默然不語,四目相對,凝視良久。
忽地,那黃宗口中艱難擠出一言:“縱有千般緣由,萬般情衷,我兒黃會,終究死於你旎嘯之手。”
旎嘯聞之,仰天大笑數聲:“黃門主,既如此,你便劃個道道出來,我旎嘯自當接下便是。數十回合之內,你我難分伯仲;百招之外,我或敗於黃門主之手。
“然,若我要走,料想黃門主也難將我攔下。小小梁山,於我眼中,何足懼哉,豈能算得龍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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