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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追遠往後退了一步,站到林書友身側,伸手拉開其背上登山包的側麵拉鏈,從中抽取出一截網繩,遞送到林書友麵前。
“拉。”
林書友抓住網繩,連續發力拽動,歸鄉網就被他完整拿在手中,雙手各抓一端,隨時可以鋪開。
“隨時準備起乩接人。”
聞言,林書友當即神情一肅,鼻尖微聳,雙眸處於半開半豎的狀態。
官將首沒開臉時,情緒容易不到位,起乩速度和成功率都會下降,所以林書友選擇提前預熱。
醫院大樓是高,但遠沒有百貨大樓那般離譜。
就算林書友不起乩,以其正常狀態下的身手,接住上方墜落的年輕苗條女性,也並不難。
當然,他可能會因此受傷同時周雲雲也會受傷。
但如果是在起乩狀態下,讓白鶴童子來接人,那等於上了一層絕對可靠的保險。
再將七星鉤抽出後,李追遠跑入醫院大樓,譚文彬緊隨其後。
上樓梯時,李追遠放緩了腳步,腦海中不停浮現出先前周雲雲在樓頂的表現細節。
譚文彬很焦急,恨不得直接能衝上樓頂救人,但在李追遠放緩速度後,他不僅沒超過去,還刻意控製落後半個身位。
這麼多次生死危機下來,譚文彬很清楚,越是緊急的時候就越是要頭腦冷靜。
在即將走出天台門前,李追遠停下腳步。
不能直接去到天台,顯露在周雲雲麵前。
周雲雲先前的表現明顯是在恐懼,可能是某種祟,亦或者是某種附身,甚至是……其本人問題。
總之,她現在所看見的東西,很可能並不是現實原貌,而是一種基於現實的翻轉與扭曲。
換言之,眼下的她可能越是看見關係親近的人,在其視角裡,就越是恐怖。
李追遠將七星鉤丟給譚文彬後,雙手插入口袋,按壓紅泥。
很快,他將雙手抽出,左手大拇指抵住自己眉心,右手大拇指指向譚文彬。
譚文彬馬上彎下腰,將自己的臉湊過去。
李追遠隻是在自己眉心點了一圈紅印,但在譚文彬臉上,除了一圈紅印外,還在其上眉處以及嘴角兩側,各畫了一道紅色飛邊。
黑狗血自帶破煞效果,畫邊紋路則是對麵相的臨時修改,暫借無垢相。
畫完後,李追遠從譚文彬手中拿回七星鉤,說了聲:
“快!”
李追遠先一步衝出天台門,譚文彬馬上跟出。
天台上已有不少醫護和保安,大家正在對周雲雲進行勸說,可周雲雲情緒十分激動,又站在那麼危險的一個位置,沒人敢上前嘗試搭救,怕刺激到她做出更危險的舉動。
李追遠鑽出人群,進入周雲雲的視線中後,沒有停步,沒有說話,繼續向周雲雲跑去。
周雲雲先看向李追遠,但緊接著,其注意力就被後方出現的譚文彬所吸引。
起初,譚文彬在她視線裡,是一個渾身紅通通沒有皮的血人,可下一刻,伴隨著視線的輕微扭曲,譚文彬又恢複為“譚文彬”的模樣。
此時此刻,周雲雲隻覺得在一群怪物中看見了一個正常活人,哪怕他不是譚文彬,也依舊能感到十分親切。
她側轉過身,伸出手,張嘴欲呼。
奔跑中的李追遠甩出七星鉤,原本一臂長的竹竿眨眼間變成一支長長的魚竿。
手轉鉤柄處,尖端出現一圈鎖鉤,恰好圈住了周雲雲伸出的手腕。
李追遠鞋底撐地,順勢背身,將七星鉤按在自己身下,將自己整個人重量給壓了下去。
周雲雲手腕被鎖,鮮血流出,她本人的重心也是被徹底帶向露台內,整個人向前摔了下來。
譚文彬及時出現,一個滑鏟過去,將周雲雲接住,沒讓女孩摔在地上。
周雲雲看著麵前的譚文彬,原本“譚文彬”的麵容逐步變成了一個沒有臉皮的怪物,她尖叫著伸手去抓撓,開始瘋狂反抗。
譚文彬閉著眼,硬受著這一切。
他克製住了自己的本能反應,比如一個翻身,像對待死倒一樣,將周雲雲雙手雙腳完成反絞。
當初在宿舍樓道裡,陸壹那樣一個東北漢子在中邪時,都被譚文彬這一招給死死壓製住。
李追遠走了過來,右手微握,無名指指節對著周雲雲的眉心連敲三下。
周雲雲目露迷茫,不再掙紮與反抗,眼角有淚水流下。
後方的醫護人員馬上上前,要把周雲雲送回病房,李追遠發現有護士手裡拿著針管。
“彬彬哥,控製局麵。”
譚文彬單手將周雲雲抱起,另一隻手快速伸入衣兜,抽出學生證快速掃一圈後就立刻收回,
同時大聲喊道:
“我是警察!”
先前救人的是他,再加上譚文彬本身的家庭背景熏陶和現如今的氣場,他假扮警察,在場還真沒人會懷疑。
李追遠在旁邊小聲道:“回病房。”
“我帶她回病房,除了主治醫生和護士,其餘人不要靠近,請配合我們警察工作,謝謝。”
周雲雲被送入了單獨病房,護士將她手腕上的傷進行了包紮處理,醫生也做了一個身體初步檢查。
譚文彬拒絕了打鎮定劑的建議,也沒允許他們對病床上的周雲雲采取一些必要的約束措施,比如……將她綁在床上。
這些建議和措施算不上錯,畢竟周雲雲剛剛差點跳樓,而且表現出了一定的攻擊性。
“謝謝,辛苦你們了,現在請你們暫時離開,我想單獨對病人問一些事情。另外,告知學校來的那些人,不要進病房打擾。”
醫生護士離開了,走之前,他們還特意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凳子上的李追遠,他們隱約記得,這個少年在天台救人時,也發揮出了作用,但一切都進展得太快,他們自己也有些拿不準了。
此時,病房裡就隻剩下了李追遠、譚文彬以及病床上的周雲雲。
周雲雲眼神依舊迷茫,但比先前似乎多少能聚焦了一些,她不能說話,不能動,隻是用目光,看著站在自己床邊的譚文彬。
“嘶……我的大班長,你撓人時可真狠啊。”
譚文彬用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和脖子,那裡到處是抓痕,出血處很多,有幾處地方皮還吊著。
這模樣像極了在家裡剛和老婆乾完架的丈夫,而且還是乾輸的那個。
李追遠走下凳子,來到床邊,看著周雲雲。
見小遠沒看自己,譚文彬乾脆繞床半周,來到小遠這一側,小聲道:
“小遠哥,我剛剛腦子短路了。”
譚文彬是來認錯的。
團隊裡一直有一條準則,那就是在麵對突發情況時必須要做出基於目前情形下最冷靜正確的選擇。
簡而言之,不要犯蠢。
李追遠:“沒事,她撓不死你。”
譚文彬“嘿嘿”笑了兩聲,他能感受到,遠子哥身上正在逐漸發生的變化,好像,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小遠哥,接下來怎麼辦?”
“打電話給你爸,你這個假警察裝不了多久,讓你爸來控製局麵。”
“哦,好,那個,以什麼理由?”
“投毒案。”
“投毒?”譚文彬馬上意識過來,“是有人針對她下了臟手段?”
“是有這個可能,但目前還無法確定。
不過,周雲雲是大學生,她先是在寢室裡發作,進醫院後又差點跳樓,這些事根本就瞞不住。
而一旦被徹底和精神病的身份綁定,那她的學業和前途,就都完了。
洗涮掉精神病身份的最好方式,就是把這件事轉變為投毒案,解釋成她是因中毒導致的行為異常。
這樣治療結束回歸校園後,負麵影響才能被降到最低。”
“謝謝你,小遠哥,我這就去給我爸打電話。”
譚文彬向病房門口走去時,心裡還在嘀咕:這腦子,太可怕了。
自己這裡還隻停留在關心周雲雲的“病情”,小遠哥那裡已經在考慮善後收尾了。
李追遠:“讓林書友進來。”
“好。”
譚文彬打開病房門走了出來,看見坐在樓道長椅上的林書友,發現對方神情凝重,雙拳攥緊。
這家夥怎麼了?
捫心自問,周雲雲被及時救下沒跳樓,阿友是開心的。
但阿友心裡也有一點自己的小遺憾,那就是錯失了一次表現機會,他對自己內心升騰出的這種遺憾,深以為恥,正在進行激烈的自我批判。
“喂,阿友?”
“啊,彬哥,嫂子怎麼樣了?”
“我去打電話,你進去。”譚文彬懶得這會兒再去糾正這貨的稱呼。
“那我進去了。”
林書友提著登山包走進病房。
李追遠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符紙,遞給林書友,吩咐道:“病房裡仔細轉幾圈,屋頂你也爬爬看,順便把符紙到處貼一貼。”
“好。”
林書友將包放下,拿著符紙,先在病房裡遊走,然後像是條壁虎一樣爬上牆,一邊移動一邊將符紙到處貼了試試。
因為李追遠親自畫的符隻能起到pH試紙效果,所以不用貼得到處都是,一張隻要沒變色就可以到處貼。
連續忙活下來,牆角蜘蛛網都被清理了好幾處,但沒任何發現。
“檢查好了,小遠哥。”林書友把依舊是黃色的符紙拿給李追遠看。
“你自己有什麼感覺麼?”
“沒有,這病房裡,很乾淨。”
“是啊,很乾淨。”李追遠點點頭,“問題,就出在這裡。”
尋常人遇到臟東西,要麼是被臟東西黏上了,就比如晶晶;要麼就算臟東西不在身上,也會留下很重的痕跡,就像當初被小黃鶯祟上的自己。
可自己檢查過了,周雲雲身上,什麼痕跡都沒有。
但她的症狀,又明顯是遭遇到了邪祟。
林書友小心翼翼地問道:“小遠哥,周雲雲,會不會被人打了?”
“下咒?”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廟裡,經常有覺得自己被人‘打了’的人來求除祟,我以前也幫人除過。
不過,解決這個很麻煩,因為隻有被打時,才會發生變化,被打的效果結束後,很難檢查出什麼問題。
除非,被第二次打時。
所以,麵對這樣的情況,我們都是讓人乾脆住廟裡或者住附近賓館,等再次發作時,我們馬上幫人家設壇起乩,靠官將首的力量,給它懟回去!”
“阿友。”
“小遠哥?”
“你會下咒麼?”
“我當然不會。”
“你家廟裡呢?”
“我們廟裡怎麼可能會這個?任何一個有羞恥感有道德心的個人和門派,都不會乾這種陰損卑劣的事,甚至都不屑於去學這種勾當!”
林書友仰著脖子,麵朝上,挺著胸膛,擲地有聲。
可良久,都未曾得到來自小遠哥的回應。
刹那間,一股巨大的悔意感襲來。
林書友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小遠哥,難道你會?”
問完這句話後,林書友狠狠咬住自己的唇,恨不得給自己來一巴掌,出口即後悔。
“嗯,我會。”
林書友低著頭,像是個小媳婦一樣,盯著自己並攏的腳尖。
李追遠確實是會。
魏正道在《正道伏魔錄》裡嚴厲抨擊過咒術,為了讓讀者更厭惡和深知咒術肮臟的一麵,魏正道還將一些經典的咒術流派在書中進行了細節剖析。
李追遠又精通相學和命理,可謂提前掃除了學習咒術的最大難點。
但問題是,咒術有著其巨大的局限性,不,是缺陷性。
首先咒術的成功率不高,而且甭管成沒成功,你都得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
其次,就算是成功了,被咒者所被造成的傷害要是1的話,那施咒者的傷害,至少是2以上。
所以,曆史上很多鼎鼎有名的詛咒,都是在某一方幾乎要被滅族或者滅國時發出的,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除此之外,現實裡幫人打小人、紮咒紙、下損招的,都是些自己拎不清的“爛人”。
他們往往不是自己淒慘就是親人淒慘,總之日子過得十分艱難,而為了能夠艱難度日,就又繼續操持這種職業,形成惡性循環。
名門正派不學這個不是因為它們是名門正派,純粹是這玩意兒……太虧。
想咒彆人家破人亡前,自己先死個滿門助助興。
因此,這也是此時李追遠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昨天他還見過周雲雲,那時她還正常,而能在一夜之間就出如此劇烈效果的咒術,其級彆已經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