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把糖剝好端出來的林書友恰好聽到這話,不由咽了口唾沫,放在過去,他真沒料到童子竟然會主動提出這種要求。
李追遠接過林書友端來的盤子,開始吃糖,然後眼神示意林書友。
林書友明白了意思,默默地掏出了封禁符針,走到童子麵前。
“童子大人,請恕我無意冒犯之罪。”
童子:“上次你是有意的?”
林書友有些尷尬地低下頭。
童子:“哼~哼~快做!”
林書友馬上將封禁符針刺入童子體內,然後雙手不停揮舞,口中念誦著“乘法口訣”。
“哼哼~”
童子的臉,給氣紅了。
祂現在恨不得一腳把眼前這個乩童給踹飛。
不過,吃完糖的李追遠,已經又在繼續布陣工作了,因此,祂隻能忍著。
終於,林書友前搖結束,右手大拇指抵住童子眉心:
“聚煞!”
煞氣湧入體內,童子恢複正常。
祂猛地站起身,伸手,抓住林書友的脖子,將其提起。
祂當然不會殺林書友,畢竟祂的未來指望,還寄托在他身上呢。
但祂真的好氣,因為這家夥的手腳太慢,導致自己發出了好幾聲豬哼哼。
“你,能不能,好好學?”
林書友用力點頭。
童子將林書友放下後,又特意瞥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李追遠。
林書友揉了揉脖子,跑回店裡。
鄧陳也下來了,但他不敢出去,外頭坐著童子,他又是個貨真價實的邪祟。
林書友問道:“你家裡還有糖果麼?”
“沒有了,就這些了。”
“飲料呢,健力寶這類的?”
“我不喝飲料,茶葉可以麼?”
“有紅糖麼?”
“這個有,需要生薑麼?”
“不,不用了。”
在李追遠把陣法布置到二分之一時,身後又傳來“吱吱!”的聲音。
這次,童子反應更快了,馬上站起身,主動走到李追遠麵前。
祂不想再學一次豬叫了。
林書友端著一碗紅糖水出來,童子立刻對他一瞪,林書友嚇得差點把手裡的紅糖水給打翻。
陰神是官將首的圖騰,這種自小累積起來的心理烙印,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去除的。
李追遠左手端過紅糖水,一邊喝著一邊舉起右手,對著童子:四鬼起轎。
即將離體的童子,又被拉了回來,重新續上時間。
祂問道:“還有多久?”
“還有一半。”
“那,來不及了?”
“來得及,後頭的一半用時短。”
童子走回去,坐下。
林書友小跑過來,手裡拿著封禁符針,指著童子胸口上的那根針:“童子大人,這根時效可能要過去了,我給您換一根?”
童子沒說話。
“噗!”
“噗!”
保險起見,林書友是先把新的封禁符針插進去,再將舊的給拔出。
童子看見,林書友手裡,還攥著其它符,它品味過這種符,插進去後,體內煞氣就會破炸。
這是已經,做好準備了麼?
李追遠抬頭看了看白霧的變化,對林書友說道:“他們來增援了,你去接一下他們進來,帶上……”
“知道!明白!”
林書友跑入了大霧,去接人了。
見他人已經跑出去了,李追遠也就不再說什麼,繼續抓緊時間布陣。
果然,林書友不僅沒能把外圍趕來增援的譚文彬和陰萌接進來,他自己也迷失在了大霧裡。
而且,本來譚文彬都快慢慢摸索到這裡,都要進來了,因為聽到了白霧中林書友“彬哥,彬哥”的呼喊,譚文彬去找他,結果把自己節奏帶亂,也留在大霧裡轉圈圈了。
童子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由感慨道:
“難為你了,看在我的麵子上,要帶著他。”
李追遠沒有反駁這句話,因為接下來得給童子插破煞符針了,先讓祂自我感覺良好多開心一會兒吧。
陣法布置完畢。
李追遠直起身,下意識地左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今天的自己,確實是消耗到透支了,糖分隻能起到有限的緩解。
他現在很困,想好好睡一覺,最好是能躺到阿璃臥室的地毯上,那張地毯的材質是真的好,躺著很舒服。
而這時,童子的時間,又要到了。
看著已經布置好的陣法,童子說道:“我相信,你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要是故意的話,應該在使用完破煞符針後,再布置好,才符合邏輯。
李追遠:“我如果想做實驗的話,也不會選擇這種環境。”
“這座陣法,能困住我麼?”
“現在的我,還沒這麼大的能耐。但感謝提醒,未來我可以試試。”
“你如果有未來的話,還需要再繼續試這個?”
“我當你這句話是對我的祝福了。對了,這個給你。”
李追遠將一根破煞符針丟到了童子麵前,自己則站在原地,手裡拿著一杆小陣旗。
這根旗插進去後,隔絕陣法就會啟動,李追遠不能進去。
童子伸手,抓起地上的破煞符針。
這次,居然要讓自己插自己?
“我覺得,你可能把我的仁慈,當作了一種退讓。”
李追遠:“都等了這麼久了,這筆分潤的功德,你就想丟了不要了?”
童子沒再說話。
“準備好,我要開陣了。”
李追遠將手中的小陣旗插入,一層無形的光暈環繞開,將白鶴童子那一塊區域,完全覆蓋籠罩,陣法開啟。
白鶴童子將破煞符針,刺入自己胸膛。
“轟!”
他的身體,忽然膨脹,白氣黑氣,不僅從眼耳口鼻處,更是在身上炸起了好幾個口子,儘情宣泄。
破煞符針,是一記猛藥,效果之恐怖,隻有用過的人才清楚。
隻是這次,用這符針時,不用林書友來承擔後果傷害。
而且,陣法隔絕的效果也很明顯,因為童子身上炸開的口子,竟然隻在恢複了一點後,就停止了。
童子舉起了三叉戟,再次對著自己胸口,發力一切,即刻胸懷開闊。
祂就坐在那兒,將裡頭的心肝肺等器官,一個一個地切了,丟出來。
被丟出來的東西很快化作霧氣消散,裡頭,則開始重新生長。
童子有些詫異,怎麼還能複原?
祂看向站在陣法外的少年。
少年做了一個手勢,繼續。
請繼續自殺,不要停。
因為複原的速度,已經變慢了,而且童子的臉,正呈現出蒼白。
這意味著,對身體要害部位的恢複,還在繼續,因為這是為了活命。但現在,既然無法從外界汲取用以修複的力量,就隻能身體內部進行重新分配了。
童子開始繼續切割,剛長出一點就切一點,然後往外一丟。
切著切著,童子不由抬頭看向陣法外的李追遠,說道:
“這裡,好像就沒有人。”
能在這種極端血腥殘酷的場景下,維持神色不變已是極難,但童子身為陰神,能感覺到少年情緒上,都沒有絲毫波動。
這說明,少年是真的不在乎。
李追遠沒做回應伸手在自己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了最後一顆剝好的糖,送入口中。
現在這糖,自己已經品不出甜味了,吃起來還有點發苦的感覺。
“額……”
陣法內,童子身體僵硬住了。
這具身體,已經破損到了一個臨界點,哪怕祂時間還有,卻已無法繼續支撐其停留。
童子再次看向陣法外的李追遠。
少年舉起手,和先前感覺犯困時一樣,又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童子舉起三叉戟。
“噗哧……”
三根尖刺,從眉心到鼻子再到嘴巴,完全洞穿了頭顱。
甚至,在最後臨走的關頭,童子還在手腕上留了一個翻轉的力道慣性,插進頭顱裡的三叉戟,又順勢一攪。
四團光,從這具徹底破損的身軀裡飛出,分彆是黃色、紅色、青色和白色。
李追遠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開啟走陰。
對他來說,累是真的累,但隻要還沒流鼻血,眼睛也沒瞎,那自己這具身體,就還能繼續壓榨。
走陰視線中,紅色的猿猴、白色的蜈蚣、青色的牛和黃色的豬,全部都十分虛弱地趴在地上。
李追遠抬起左手,四鬼起轎。
本就虛弱至極的它們,又被李追遠送上了一層壓製。
轎子傾斜,著重壓製那頭豬。
做完這些後,李追遠才撤去陣法,一陣風隨之吹過,帶走一切痕跡。
李追遠走到那四個跟前。
這時,鄧陳從店裡出來。
李追遠用淡漠的目光,看著他。
雖然自己相信了這條黑蟒,但在巨大利益麵前,難保彆人不會動心,甚至可能鋌而走險。
少年懶得去試探蛇性,他隻是希望用自己的目光和氣勢警告對方:我是很累,但把你這條蛇鎮壓的力量,還是足夠的。
鄧陳停住了腳步,他沒被嚇到。
這意味著,他心裡並沒火中取栗的想法。
鄧陳開口問道:“您想要那張封印草圖麼?”
“草圖?”
“封印圖分為神圖和草圖,完整的神圖當初早就被那位秦家龍王打破了,分離出的我們五個身上,則每個都保留了一部分初稿。”
李追遠明白鄧陳的意思了,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神圖就是一幅畫,草圖則是蓋在這幅畫上的印章,而且是施加封印者自己蓋上去的,類似一本書開頁處的作者的話。
鄧陳繼續道:“今天是我們被打崩成五個後,第一次相遇所以那份草圖,我們五個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內容。
但我猜測,那上麵應該有施加封印者的訊息,您可能想知道,或許對您有用。”
李追遠:“怎麼,要你融合進去麼?”
“不不不!”鄧陳這次是真被嚇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不敢,我怎麼會,我又不是豬。”
要是被對方誤會成自己也有同樣的企圖,那自己就必死無疑了。
“那該怎麼辦?”
“我隻需要再靠近些,就可以把草圖拚湊出來了。”
“那你來吧。”
“好,好的。”
鄧陳又往前了幾步,然後閉上雙眼。
李追遠現在依舊是走陰的狀態,所以能看見一條黑蟒從鄧陳身上爬出,在那四個被自己壓製的陰獸身邊爬行一周後,四個陰獸身上各自有一道晶瑩飛出,被黑蟒的兩頭,各自吞下。
隨即,黑蟒回歸鄧陳身體。
鄧陳睜開眼。
李追遠:“草圖呢?”
鄧陳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在我眼睛裡,我去把它洗出來,給您看?”
“去吧。”
“是。”
鄧陳馬上跑進了照相館。
李追遠知道,這位照相館老板,一直在怕自己。
初見時,他幫自己拍照,洗照片時,應該就在畏懼了。
先前聯手對付那頭豬時,他的畏懼感應該降低了不少,但現在大局已定,他的恐懼感更甚。
因為他知道自己沒用了,被利用完了,而按照最正常的做法,應該就是連他一起給處理掉。
這樣,才符合正道人士的一貫作風,倒不是說正道人士一個個都嗜殺成性,而是這樣做,一來能以“斬妖除魔”的名義獲取功德殺良冒功那也是功。
二來,也能減少自己的因果,你放了它,它以後再去為非作歹,你自己也要被跟著記上一筆。
李追遠走到那頭豬的麵前,豬已經無比虛弱了,它正在用一種既蠢又可愛的眼神,看著自己。
還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向自己傳來“聲音”:
“我能幫你……一起算計天道。”
李追遠點點頭。
他承認,這頭豬有這樣的能力。
這頭豬見狀,豬嘴裂開,也跟著很諂媚地笑了。
李追遠彎下腰,伸手,在豬頭上輕輕拍了拍,開口道:
“我是秦柳兩家龍王傳人……”
豬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嗬嗬……”李追遠忽然覺得好有趣,有趣得讓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看,這頭豬很懂自己,而且是真的懂。
它甚至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正式報出自己的身份。
也清楚,自己正式報出身份後,接下來會做什麼。
李追遠:“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輸麼?”
豬臉上浮現出憤怒委屈與不甘。
李追遠:“你這麼懂我,就應該清楚,我怎麼可能會讓你繼續活下來?
你明明很懂我,知道我會做出什麼選擇,卻依舊還會抱著僥幸心理,多這一問。”
少年清楚,自己這次能在失了先手的前提下,最後翻盤,就是因為自己賭成了對方的這一性格。
它贏了前麵的所有步驟,但也因此,在最後一個步驟上,它的轉圜餘地就越小了,因為它距離成功,就隻差一步。
當這頭豬,出現在照相館店門口,對自己說出“不如,我們來場交易”時,李追遠就清楚,自己賭贏了。
自己和這頭豬,有很像的一點是都很聰明,所以他懂得這類所謂聰明者的弊端,有時候容易瞻前顧後,想得太多。
不同之處在於,這頭豬會當局者迷,而自己,有時候並不是很喜歡自己,因此能比這頭豬多懂一個反思。
李追遠站起身,抬腳踩在這頭豬的腦袋上,左手掌心攤開,黑色的業火重燃。
該有的習慣,得繼續保持下去。
就算不為了自己,也得方便阿璃好構圖上畫。
“秦柳兩家龍王傳人——李追遠。
今日,
送你上路。”
掌心下翻,業火如水銀般傾瀉,落在了這頭豬身上,豬身燃燒,頃刻間化作了虛無。
身旁,猴子、牛和蜈蚣,瑟瑟發抖。
“你們三個,一起吧。”
……
李追遠走進照相館,恰好這時鄧陳雙手捧著一張照片出來,他緊閉雙眼,示意自己沒有偷看上麵的內容。
“辛苦了。”
李追遠伸手接過照片。
鄧陳這才敢睜開眼,他看向了櫥窗外,外頭,那四個,都不見了。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他清楚,接下來,就該要輪到自己了。
自己,終究沒能逃出這種宿命但比起被那頭豬融合操控喪失自我,這樣乾乾淨淨的結束,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咯噔。”
李追遠把一個染著血的黃布帶丟到了櫃台上。
鄧陳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個被包裹起來的布帶,裡頭似有小東西在不停地聳動,而且,他還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
“他們三個都受創嚴重,需要很多年才能恢複回來,就留你這兒養著吧。”
“謝謝,謝謝!”鄧陳準備下跪行禮。
“行了。”李追遠對著外頭,打了一記響指,“啪!”
本就失去操控者變為一處死瘴而存在的白霧,在這一聲之下,逐漸消散。
“去把我那些同伴帶過來。”
“是,明白。”
鄧陳馬上跑了出去。
李追遠甩了甩自己還受傷疼痛的右手,用左手端起照片放在麵前。
照片上是一行字,字體有些熟悉:
“謹以此《五官封印圖》,鎮殺天賊魏正道!”
這封印圖,當年是用來鎮壓魏正道的?
就是這字體莫名的熟悉,是怎麼回事?
這時,李追遠發現,這張照片居然是雙麵,反麵也有。
肯定不是鄧陳為了節約成本故意這麼搞的,應該是這所謂的草圖,本就被寫了兩麵,那也就是說,應該是不同時期,用兩麵寫下來的?
李追遠將照片翻過來,
上麵寫著:
“媽的,什麼破圖,自儘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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