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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追遠陷入了沉睡。
論資曆論實力,潤生肯定是團隊裡毫無爭議的第二位,但潤生不喜歡管事,他也知道自己不擅長這個。
因此,眼下團隊的臨時指揮權,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譚文彬身上。
將軍已經上去了。
譚文彬又是這兒的“八千歲”。
所以,在此刻,彬彬算是整個地下環境裡,真正的第一話事人。
譚文彬讓潤生繼續背著小遠哥留在原地,他自己則帶著林書友和陰萌,在乾爹和小王公公的帶領下,於宮裡四下閒逛。
美其名曰:為《追遠密卷》搜羅更多背景信息。
真實目的是,故意拖延點時間。
小遠哥昏睡前的那番言語,相當於是特意對天道說的免責聲明。
驅狼吞虎本就是犯忌諱之舉,上頭這會兒怕是場麵極其血腥,沒必要急著上去踩一鞋底的血。
不過,這座宮殿也著實沒什麼可看的。
它的存在本就是為了鎮壓將軍,連大宦官都殉葬得如此匆忙,就不可能留有細致完備的陪葬品,就算有那麼一點兒,也早在幾次風波中被損毀了個乾淨。
譚文彬從包裡拿出照相機,隨便拍一些照片。
反正,來都來了。
譚文彬乾脆示意林書友和陰萌去各自找個好一點的背景,給他們倆拍照留念。
林書友隻會傻乎乎地比劃剪刀手,標準的露齒笑容。
陰萌倒是會擺一些姿勢,彆說,還真挺上鏡。
這次出來,雖然她起到的作用無可替代,畢竟沒她也就不會有那場宴會,但實際上,她確實全程沒遭受什麼罪。
狀態良好外加她現在本就白皙的皮膚,搭配四周昏暗破落的背景,很像是在拍《古墓倩影》。
把照相機遞給阿友,讓他幫自己也拍了幾張。
其中有一張裡,譚文彬特意把乾爹請到中間,自己和小王公公分立乾爹身側。
大宦官和小王公公模仿著先前的林書友,比起了剪刀手。
林書友舉起照相機,然後又放下,再舉起,又放下。
照相機鏡頭裡,根本就看不見大宦官和小王公公。
譚文彬催促道:“快點拍啊,我們都等著呢。”
“可是,彬哥……”
“叫你拍你就拍。”譚文彬對身邊大宦官笑道,“唉,我這小老弟,打小就沒眼力見兒。”
大宦官點點頭,說道:“確實,他不適合入宮做太監,還是小彬子你合適。”
林書友明白了些什麼,重新舉起相機,開始指揮:
“再過去一點,對對對,彬哥你的手再往上一點,再側一點,對對對,就這樣,保持,一,二,三!”
“哢嚓!”
這張照片洗出來後,裡頭注定隻有一個譚文彬。
但照片的意義本就是在這裡,定格的是一瞬,可腦子裡卻能浮現起當時的動態場景。
以後自己看見這張照片時,身邊的兩個人,也就隨之浮現而出。
不過,要是把這照片擺家裡,被自己老媽看見了,怕是會以為自己抽空去了一趟京裡,趁著天黑逃票進了圓明園。
拍完照,這臨時郊遊活動也就結束了。
將相機收起時,譚文彬不由理解學習畫畫的意義,畫筆能畫出現實之外的東西。
可惜自己沒有小遠哥的那種繪畫技藝,要不然就能親自整一幅了,最起碼能給乾爹和小王公公把遺像給弄出來。
回到巨坑邊,潤生坐在那裡,小遠哥依舊在他背上,他不放心更不舍得放下來。
譚文彬停步,把相機再次拿出,給他們拍了一張。
拍完後,彬彬一揮手,輕聲喊道:“走了,該上去了。”
出口在宴會廳後頭,眾人再次上坡,穿過宴會廳,來到後方瀑布前。
熊善和梨花夫妻倆,居然一直在這裡等候著。
許是他們也覺得早早上去沒什麼意義,上去後,你是幫那三個仇家打將軍還是幫將軍打仇家?
譚文彬舔了舔嘴唇,這夫妻倆自打小遠哥說要把那孩子送孤兒院後,失去了送死契機的他們,像是被抽走了大部分精氣神,一副人生失去奮鬥目標的樣子。
“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熊善:“先二次點燈,退出江湖。”
後乾什麼,熊善雖然沒說,但譚文彬了解。
這次三家主要成員應該都來了,但三家家裡,必然還有剩餘,老二老三的仇,他們夫妻倆,還是得去一戶一戶上門去報的。
至於是否會把事兒給做絕,譚文彬懶得問。
江湖廝殺,幾千年來,都是這樣的一個節奏,你殺了我的人,那我肯定要殺回去。
梨花小心翼翼地問道:“南通撈屍李的府邸地址?”
譚文彬看向她。
梨花笑了笑,小聲道:“那位,答應過的。”
“我把我的傳呼機號給你們,你們的事兒處理完了後,可以先聯係我,記住,不要自個兒偷偷摸摸去南通找撈屍李。”
梨花伸手接過寫著呼機號的紙條,塞入懷中繈褓。
熊善:“這是當然,我們怎麼會那麼沒有禮數。”
這倒不是禮數不禮數的問題,譚文彬覺得,他們夫妻倆就算去了南通,怕是也找不到李大爺家。
嗯,要是真找到了,他們倆反而會出大問題。
熊善又問道:“現在,可以走了?”
譚文彬:“我們是準備走了。”
上麵,應該快完事兒了。
“那好,我們走吧,梨花。”
“嗯。”
熊善夫妻倆,帶著孩子,直接縱身躍下瀑布,墜入下方水潭。
譚文彬這邊準備起跳時,大宦官伸手轉動了一下旁邊的一塊石頭,他一定程度上,是能控物的。
伴隨著石頭轉動,旁邊光滑的崖壁凹陷下去,顯露出一條向下的石梯。
大宦官:“一直順著它走就出去了,彆跳水了,弄得一身濕,容易惹風寒。”
“謝謝乾爹,我們走了。”
“小彬子,走好。”
“譚老弟,走好。”
潤生、陰萌和林書友走在前麵,譚文彬走在最後,轉身,與站在洞口處的大宦官和小王公公揮手。
揮著揮著,他們倆就開始風化,隨即如煙塵一般,徹底消散。
上頭,徹底結束了。
譚文彬歎了口氣,不再留戀,快步追上前方的同伴。
……
熊善和梨花是從湖水裡浮出來的,他們剛剛上岸,就看見了正好走到岸邊全身乾爽的譚文彬等人。
譚文彬:“你們跳早了,其實有近路。”
熊善和梨花相視苦笑。
眾人再次彙合後,沿著岸邊繼續前行。
很快,就看見了大量姿勢扭曲且神色驚恐的屍體。
他們死前,應該承受過了比死亡更為恐怖的折磨。
在一圈屍體中間,站著趕屍道人。
趕屍道人已經風化了,隻有那套黃色道袍,繼續立在那裡。
解順安跪坐在那裡,身前用泥土壘起一個小堆,堆上豎放著一塊石頭,石頭光滑一麵用鮮血寫著一個“秦”。
他雙手,各自攥著一根竹杠,竹杠的另一端,則洞穿了他的胸口。
這意味著,他沒被扭斷脖子,他是自殺的。
其身後的趕屍道人,應該是看著他自殺且徹底生機斷絕後,才消散的。
解順安不怕死。
而且,他可能到死,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他並不認為自己要讓大量無辜人一起陪葬的做法有什麼錯。
當他的計劃破產後,他其實就已經“死了”。
他感激李追遠最後還賜予了他一個親手報仇的機會,當然,更感激的是,李追遠“告訴”他,秦家在他心裡的形象,並未崩塌。
他的臉上凝固著笑意。
他在死前,重塑了“秦家龍王牌位”。
在死亡的那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小時候,回到了聽阿嬤講秦家故事的童年。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他的一種解脫。
天空中,烏雲漸漸變得更加濃鬱,似是有一場更大的雨水即將到來。
湖麵,將繼續上漲,很快就會漫上這裡,將這兒的所有痕跡淹沒。
譚文彬揮手道:“走吧,下雨天不好開車。”
他們又找到了那輛麵包車,裡頭的汽油是足夠的,而且中途還有梅嶺鎮可以獲得補給。
譚文彬駕駛車,將眾人載去了梅嶺鎮。
熊善夫妻抱著孩子離開了,他們會去找一輛新的載具,回市裡。
他們要趁著桃花村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傳回三家時,及時開啟自己的複仇。
與他們分開後,譚文彬沒急著趕路,而是在鎮上找了家民居,讓眾人好好洗了個熱水澡,吃了頓農家餐。
期間,譚文彬抱著一盆熱水,拿著毛巾,幫躺在床上的小遠哥,擦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套衣服。
小遠哥全程沒睜眼。
譚文彬做完一切,起身出門前,還特意伸手探了一下小遠哥的鼻息。
好在,呼吸均勻。
推開房間門時,恰好看見陰萌同樣抱著一盆熱水拿著毛巾站在門口。
陰萌有些無奈道:“你好歹給我留一點事做做。”
“下次一定。”譚文彬笑了笑,“你留下來照看一下小遠哥,我帶潤生和阿友去鎮上診所,把他們的傷口再處理一下,剛洗澡時瞧見了,他們身上還嵌了不少東西。”
潤生和林書友都曾和那趕屍道人交過手,身上都有比較重的傷,雖然做過簡單處理,但傷口內的臟東西,還是得挑出來才更有助於恢複,至少……好看一點。
“行,你們去吧。”
譚文彬喊上潤生和林書友,帶著他們去了診所。
診所裡有個年紀很大發須皆白的赤腳醫生。
人把潤生和林書友帶去裡間,打開燈,讓他們脫去衣服,查看傷情後,是吃了一驚,但能穩住。
默默地從盤中拿出工具,開始幫他們清創消毒,動作熟稔,毫不拖泥帶水。
這不由讓旁邊站著看的譚文彬感到佩服,光是這心理素質,就比金陵的範神醫高出太多了。
老醫生先處理好了林書友的,他的傷勢輕一些,林書友說道:“謝謝。”
“不用謝,應該是我們謝你們。”
“額?”
譚文彬接話道:“您老這是什麼意思?”
老醫生語氣沉重道:“小時候,每次遇到這種奇怪的天氣,我爺爺都會對我說,是山裡頭要出事嘍。
我問我爺爺,那我們還不趕緊逃?
我爺爺說:怕啥,用不著逃,會有有能耐的人,去把山裡的事給平下去的。”
老醫生指了指潤生後背上那恐怖的傷口,搖頭道:“我可不信,這是腳滑摔出來的。”
有些人,雖然不是玄門中人,卻也能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事。
不少人的童年裡,都有爺爺奶奶輩給自己講過的許多曲折離奇的故事,這裡頭的真真假假,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譚文彬拿出煙盒,給老醫生拔出一根煙。
老醫生:“我不抽。”
譚文彬就將煙送入自己嘴裡。
老醫生:“你也少抽點,你還年輕,彆糟蹋身子。”
譚文彬:“我覺得我能長壽。”
“身子要是搞壞了,生了病或者躺床上,越長壽越痛苦。”
“哎喲,您這話可真的是嚇到我了。”
“既然嚇到了,那該怎麼辦?”
“得趕緊點一根壓壓驚。”
“臭小子,出去抽去。”
“您辛苦。”
譚文彬笑著走出去,來到診所外頭,把煙點燃。
正吐出煙圈時,被一個小女孩撞了一下。
小女孩也就四五歲的年紀,抬頭,看了一眼譚文彬就跑進了診所。
譚文彬所站的地方,正好是診所側間窗戶外,站在原地,可以看見小女孩跑入其中,裡麵有床有椅子,是專門供人掛點滴的地方。
小女孩來到一個病床前,床上躺著一個正在掛水的女人,女人旁邊坐著一個男人,應是其丈夫,還有一個與小女孩同齡且長得很像的男孩,這對男女孩,應該是龍鳳胎。
病床上的女人看了一眼外麵的譚文彬,又和男人說了幾句。
男人起身,牽著小女孩的手走出了診所。
“來,花花,爸爸媽媽怎麼教你的,撞到人給人帶來麻煩,要先給人道歉,快,給叔叔道歉。”
“嗬嗬,不用不用。”
“叔叔,對不起,我剛剛不小心撞到了你。”
“好的,叔叔接受你的道歉,叔叔沒事,不疼,你真乖。”
“嘻嘻。”
小女孩笑著跑回了診所,去自己媽媽病床邊,找自己兄弟玩了。
男人則留在了原地,想來也是覺得裡頭太悶,出來透透氣,他拔出一根煙,遞給譚文彬。
譚文彬手裡的這根還沒抽完,就把接過來的煙夾在了耳朵上,掏出打火機,幫對方點煙。
“哦,謝謝。”
男人雙手護著打火機,低下頭,將煙點燃。
“老弟,聽口音,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嗯,不是。我老家南通的。”
“南通?山東的?”
“江蘇的,旁邊是揚州。”
“哦,這個我知道,嗬嗬,不好意思。”
“沒事。”
譚文彬已經習慣了,主要是南通太沒名氣了,當然,也是因為省內其它城市太有名氣和辨識度了。
“老哥,你北方的?”
“那你猜猜嘛,我是哪兒的。”
“津門的?”
“我口音這麼明顯的麼,我確實是津門的。”
“來旅遊的?”
“不是,陪我媳婦兒來尋親的。”
“尋到了麼。”
男人吐出一口煙圈,搖搖頭:“沒,這年頭,找人哪有那麼容易啊。”
“是在這地兒附近?”
“嗬,隻知道在張家界。”
“那怎麼還能找到這兒來的?這裡可夠偏的哦。”
“是這樣的,我媳婦兒自從懷孕後,就有了心悸頭痛的毛病,挺嚴重的,她又懷的是雙胞胎,當初看這情況,我是不打算冒險要孩子的,是我媳婦兒自己堅持要生下來,所幸,孕期平安。
但這個毛病,這幾年越來越重,時不時就發作一次,很折騰人。
這次我們一家四口,剛到張家界,她的毛病就又犯了,去市裡醫院看了,那裡有個大夫說,梅嶺鎮有個老醫生,治這個有一手,我就租了一輛車,帶著她和孩子過來了。
彆說,上午偏方中藥煎了喝下去,點滴一掛,她中午情況就立馬好轉了,你敢信?
這毛病,我們不光是在津門,京裡的大醫院也去看了,都沒能瞧出個門道來。
到這兒,立馬就妙手回春了。”
“恭喜,這是好事啊。”
“是啊,所以,反正在哪兒找不是找,等我媳婦兒再休息一下,我就準備帶她在這梅嶺鎮附近的幾個村子再找找看。”
“趁著好運來了,那就抓住機會,繼續碰下去。”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還真彆說,人呐,有時候還真得帶點迷信,乾事才有勁。”
“你妻子是小時候被拐賣的?”
“不是。”男人搖搖頭,“是我爸當年,出差坐火車經過張家界,站台上有個男孩,把當時還是小女孩的我妻子,推進窗戶,硬塞給我爸的。”
“哦?”譚文彬的神色,起了些變化。
“你知道的,火車車窗開在上頭,一個小男孩啊,把一個小女孩舉起,往裡頭塞,謔~我爸到現在回憶起來當時的事,還直說那小男孩彆看個子小,瘦瘦的,但力氣可真大嘿。
那小男孩站在站台上,對我爸鞠躬呢,就是這樣。”
男人做了個動作。
雖然男人的動作很不標準,但譚文彬還是看出來了,這不是鞠躬,應該是拜禮。
“這可真夠奇妙的。”
“嘿,您猜這麼著,更奇妙的還有呢。
那小男孩說他帶著妹妹跑了一整條火車,就看我爸是那最有福相之人,妹妹跟著我爸肯定能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