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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譚文彬就醒了,打算去衛生間放個水,回來接著再眯一覺。
一睜眼,就瞧見小遠哥坐在書桌前,牆壁上掛著一幅剛畫好的畫,畫中人手持一盞蠟燭,詭異森然。
譚文彬馬上坐起身,默默地走到小遠哥身後。
他很詫異,這是江水又來了?
李追遠開口道:“通知其他人,進入戒備。”
“好。”
譚文彬披起衣服,走出自家寢室來到阿友寢室門口。
這個點,寢室裡其他人都在熟睡,直接敲門會打擾到彆人休息。
譚文彬伸手拍了拍自己左肩。
怨嬰抬頭,鬼氣發散。
他清楚,先前不管阿友睡得再死,這會兒肯定直開豎瞳:有邪祟!
果然,很快寢室門就被打開,林書友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向譚文彬:“彬哥?”
“通知潤生和萌萌,進入戒備。”
林書友馬上神情一肅:“明白!”
譚文彬馬上去衛生間放水。
他讓阿友去做傳達,還真不是為了偷這個懶,而是他清楚,新加入團隊的阿友很喜歡也很享受這種參與感。
哪怕隻是一個簡單的跑腿工作,他也甘之如飴,這可以不斷加深“我是團隊一份子”的認知烙印。
以前剛入夥時的譚文彬,也有過這一時期,沒點活兒乾全身刺撓。
寢室裡,李追遠繼續看著自己畫的這幅畫。
他現在需要理清楚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是第五浪來了麼?
不,不應該的,它不可能這麼快。
自己第四浪超前解決,接下來應該有一段較長時間的安穩期,或者叫休整期。
哪怕江水想要對自己繼續改變策略,也不可能淪落到以量和快節奏取勝,讓你喘不過氣,這不符合出題人的審美。
換個角度來說,它要是真這麼低級,反而是李追遠樂見的。
因此,這應該不是自己的第五浪,不是來自江水的推動。
第二個問題,目的。
下午吃飯時,金獅對自己睜過眼。
晚上睡覺時,獅靈入夢,不惜以燃燒己身為代價,對自己傳達訊息。
它是在向自己示警呢,還是在向自己尋求幫助?
類似的事,以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第二浪的大魚和第四浪的趕屍道人,其實都相當於在向自己求助。
但那是在走江中,自己必須要去麵對,且對方向自己求助的同時,也代表自己也能從中得到一定的便宜和助力。
所以,李追遠認為獅靈是在向自己示警。
不會是求助,因為沒到那份關係,且對方也沒給予自己足夠的利益,自己不會去多管閒事。
當然,對自己示警的話,也是有利益訴求的,隻不過訴求在後。
等自己確認示警是真實的,解決完這一問題,認可它這份獅情,那就必然會想報答進行回饋。
理清楚這些東西後,李追遠再看畫中人時,就清晰多了。
怎麼,
是你要來找我?
喝湯,
你當你是孟婆呢?
譚文彬回來了。
李追遠站起身:“彬彬哥,把畫摘下來,我們開個會。”
“好嘞。”
商店的地下室,私密性很高,適合開會。
缺點就是有點昏暗,哪怕有一個燈泡,可打開後泛著黃暈,更顯陰沉沉,但也挺符合會議精神氛圍。
進入戒備,是《走江行為規範》裡的用語。
通知下達後,團隊裡所有成員立刻切斷所有非必要的社交,保持短距離呼應,不再單獨行動。
這都是大家都認可的經驗教訓總結。
隻是,以前都是以此方式來應對走江的,隻有在感知到浪花濕鼻時,才會進入這一狀態。
“這次,我覺得不是浪花。”
李追遠的聲音在潤生房間裡回蕩。
陰萌的房間不適合當作會議室,因為有人要抽煙。
譚文彬坐在那裡,點了一根煙。
林書友把手伸過來,想學著點一根,被譚文彬一巴掌拍到手背,回瞪了一眼:不學好。
其實,李追遠知道,譚文彬這煙戒不掉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伴隨著一浪一浪走過,他肩上倆怨嬰擁有了一定功德,得到了進一步複蘇,原本的封印已經有些難以隔絕它們倆對宿主的影響了。
譚文彬會一直承受著心煩意亂困擾,尤其是在思考時,情緒會明顯焦躁起伏,但他一直在克製著,也沒對外說。
潤生則點起了“雪茄”。
他不擅長整件大事的思考,好在團隊裡也不需要他這顆腦子。
但開會時,他還是希望能聽懂更多。
房間裡,除了昏暗外,還加了一層煙霧繚繞。
若是有人從外頭經過,爬下來通過半截窗戶向裡看,怕是會誤以為看見一群鬼影在裡頭開會。
小黑繼續睡得香甜,狗鼻子一吸一吸的,潤生吐出的香霧被其吸入,顯得很是愜意。
以往潤生在房間裡抽香時,小黑就跟著一起吃,純當排風扇使了。
小黑時不時打個小嚏,今兒個煙味道不純。
陰萌用繩子,將那幅畫掛起,繩子中間帶個把兒,可以讓這幅畫在眾人麵前,緩緩旋轉。
李追遠:“不是走江,獅靈示警,我懷疑,是有人要算計我們。”
譚文彬:“那會是誰呢?我們一直與人為善,真的沒什麼仇家。”
這就是尋仇奔著戶口簿去的好處。
當你尋思仇家時,很好做排除法,因為基本都排除了。
李追遠:“可能不是針對我個人和團體,針對的,可能是秦柳家,秦叔走江失敗,就是被外人算計了。”
潤生猛抽了一大口香,師父的仇,他得去報的。
譚文彬抿了抿嘴唇,問道:“需要彙報給老太太麼?”
敢奔著秦柳兩家走江者下手的勢力,肯定不凡,普通門派家族,根本就不敢有這個勇氣。
而且,這次不牽扯走江,不沾走江因果,老太太那邊,是可以出手的。
李追遠:“秦柳兩家雖然人丁稀薄了,但老太太要是真發起狠來,帶著秦叔和劉姨,還是能讓外界忌憚的。
秦叔走江失敗是因為被人算計是真,但老太太應該也隻是能猜出是哪幾家會下這個手,卻也無法鎖定真正下手的那一家。
這應該是龍王家族之間的競爭默契和潛規則。
我相信,對方既然敢出手,那就必然會把細節處理乾淨,不留馬腳痕跡。
現在告訴老太太這件事,沒必要。”
李追遠說到這裡時,臉上神情出現了一抹痛苦。
好在光線昏暗,且煙霧繚繞,再加上其及時低頭,給瞞過去了。
純理性角度分析,趕緊告訴老太太,才是對的。
老太太當初能對秦叔的事,忍下去,吃一個啞巴虧;現在的她,年紀更大了,對自己比對當初的秦叔更看重,是不可能再選擇忍讓了。
所以,把這件事告訴老太太,那老太太就隻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帶著秦叔和劉姨,去找那些可能出手的勢力,上門挑釁拚命。
不知道具體是哪家做的,無所謂,隨機選個倒黴蛋,老太太、秦叔和劉姨,至少得犧牲一個,去給那一家狠狠咬下一塊肉下來。
以這種方式,讓其它家忌憚,從而嚇退那隻企圖探過來的手。
對於已經塌落的秦柳龍王門庭而言,隻有這一個解法。
老太太白天聽自己和阿璃彈琴時,所流露出的殺意,其實就是她這種念頭的體現,她已經在準備犧牲自己了。
把這一“正確”做法給壓下去,開始感情用事,讓李追遠感到痛苦。
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李蘭洗手時的神情,那是一種對“愚蠢思維”的厭惡。
為了緩解自己內心的煎熬,李追遠開始尋找新的邏輯自洽。
那就是老太太如果這麼做了,那還會激發出另一個可能,讓那些勢力重新意識到秦柳兩家這一代走江者的不同尋常,那就更不可能讓其成長起來重振門庭。
因此,那隻手可能不僅不會被嚇縮回去,還會再多出很多隻手,一同向自己伸來。
而且,也不排除有龍王家以下次一級彆勢力,想要通過這種方式,渾水摸魚,挑起矛盾,讓龍王家先進行內耗,好給它騰出位置與機會。
換做以前的秦家或者柳家,麵對這樣的事,可以有更多的法子,甚至都不用動手,同一個圈級裡彼此通個氣,知會一聲,就能解決。
但現在,老太太手裡的牌,真的太少,也就很好判斷她的出牌順序了。
呼……
李追遠舒了口氣,舒服了。
林書友好奇地問道:“可以這樣直接殺戮的?”
譚文彬解釋道:“一般不可以,走江代表替天行道,想殺走江的人可以,要麼得有直接因果,可以說得通,要麼就得為此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就比如那天的趙毅,他隻要不停喊著捍衛正道的話,我們就沒辦法提前剪除掉這一競爭對手。”
林書友:“那他們願意為了解決我們,付出巨大的代價麼?”
譚文彬指了指這幅畫:“要是願意,乾嘛不直接派幾個真正的高手來,反而整出這玩意兒。”
聽到這話,李追遠猛地抬起頭,雙目一凝。
“諸位,我懷疑我的推算,從一開始就錯了。”
在場所有人聽到這話,都愣了一下,潤生手裡的“雪茄灰”,都掉落了一截。
大家早已習慣了在小遠過人頭腦帶領下,甭管遇到什麼事,都能做到從容和先知,這還是第一次,在事頭剛開啟時,小遠就先把自己給否定了。
“那隻手,比我們所想象的,還要聰明太多。
我不知道那隻手的背後,是否是另一個龍王家,但它既然敢伸出手,就意味著其底氣,至少認為自己不遜於此時的秦柳家。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龍王家的底蘊。”
李追遠嘴角浮現出笑容。
對方的謀算層級非常高,這種對手,沒有讓少年感到害怕,反而讓他內心產生了興奮。
其效果,不亞於操控一頭死倒。
李追遠:“紙和筆。”
潤生馬上從放在床邊的登山包裡取出紙筆,放在了少年麵前。
李追遠拿起筆,在紙上很隨意地畫出四道波浪。
“正如阿友剛才所問的,對方當然不願意為此付出代價。
那隻手,不僅不願意付出無端殺死走江者的代價,也不願意直麵秦柳兩家的極端報複。
它在布局,
布的是一種,讓其它所有走江者,事後看來,都會感到可怕畏懼的一個局。
那個獅靈,壓根就不是單純的示警,它就是布局中的一環。
我會從一開始就想錯的原因就是……我們有著超過正常走江者的認知深度。
這一點,可以從上一浪中,我們團隊和熊善團隊的對比中,清晰看出。”
譚文彬附了一句:“走江者……”
他聽懂了。
但為了照顧目光依舊清澈的那三位,
他圈了一下重點。
主要也是省得小遠哥再累贅地做進一步解釋。
小遠哥以“走江者”來指稱,熊善不是走江者,但其資曆經驗豐富,所以,小遠哥這裡意思就是,他們這個團隊,因為《走江行為規範》,高出同級彆的同行太多。
這也是為下麵所說的,提前做個鋪墊。
李追遠:“我們要是把我們的認知,降低調回到正常走江者的水平,然後你會立刻發現,這件事,變了一個模樣。
首先是獅靈示警,在我這裡,出了這一幅圖。
我們的第一反應,
應該是什麼?”
林書友搶答:“新的一浪,這是線索。”
李追遠看向林書友,對其點點頭:“對,沒錯,獎勵你把《走江行為規範》和《密卷》抄十遍。”
林書友:“額……”
林書友很想問,為什麼答對了還要罰抄。
李追遠補了一句:“因為你受這兩本書的影響最小。”
林書友低下了頭。
叫你調低認知,嘗試代入,結果你一下子就代入成功了,說明你認知本就處於這一檔。
譚文彬、潤生和陰萌,則在稍後各自點了點頭,他們確實是在切換思維,但有些困難,同時有一點繞不開去,那就是這一浪的銜接,太快了。
李追遠繼續道:“阿友的節目被臨時合並了,咱們這裡是按照正常流程走的,按理說不會出現同品類節目撞車,所以,應該是對麵出了問題。
折中解決的方法就是把原本的兩個節目合並成一個節目,兩頭不認識的獅子一同上台,必然是要較勁的。
我們昨天下午後的展開,其實就是正常情況下的推演。
獅靈示警,帶出了走江新一浪的提示,這就是一條可供反推的因果線,我們會溯源,再次去找周家兄弟,找節目主辦方,找對方學校的相關人員,把這條線,一路逆流往上摸。
除此之外,我懷疑接下來這幾天裡,還會出現第二條、第三條線,觸及到我們身邊,形成一種合力。
而這,就是這隻手,聰明的地方。”
譚文彬馬上開口道:“我艸,它在對我們模擬走江!”
陰萌接話道:“若是我們折在走江中,那就算老太太那邊,也隻能認了,真正的幕後黑手,就能避開所有嫌疑,獲得安全。”
“而且,那隻手要是以引導的方式,讓我們去找尋這位……”譚文彬伸手拍了拍這幅畫,“那就是我們自己主動上門招惹的,或者說,是主動去除魔衛道的,那麼那隻手所需背負的因果代價,就很小了。”
潤生吐出一口濃鬱的煙圈:“它兩頭都不沾。”
譚文彬深吸一口氣:“這是把借刀殺人,玩兒成藝術了啊。”
見大家都說過話了,林書友附和了一句:“是挺嚇人。”
李追遠:“有一個漏洞。”
譚文彬、陰萌和潤生齊聲道:“太快了。”
自己團隊,第四浪剛走完,第五浪就不應該這麼早來,這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李追遠:“但這正是對方真正高明,也是真正嚇人的地方,那隻手,甚至能算清楚我們的走江頻率。”
說著,李追遠拿著筆,在紙上畫好的第四個波浪上,向下一劃:
“眼下,不就是我們正常開展第四浪的時間麼?”
大家夥都站起身,看向這條線,起初,都有些疑惑,然後一個一個的,露出恍然的神色,緊接著,或咬牙或吸氣或抿唇。
他們看懂了。
之所以會出現這個漏洞,是因為在小遠哥的帶領下,大家夥超前完成了第四浪。
這一點,那隻手……並不知道。
所以,它選擇在此時發動,眼下的這個時間點,正常情況來說,正是大家第三浪結束,安穩期也快結束,開始收起心思集中注意力,捕捉任何一片江水浪花的時刻。
剔除掉這一漏洞的影響,那隻手是真的算計好了全局!
譚文彬:“難怪,小遠哥你剛才說,你看見了真正的底蘊。”
陰萌:“所以,我們接下來隻需要不去搭理這些天會出現的線索,就能避免撞到畫中的這個東西了?”
譚文彬:“那隻手可以在這裡引導我們去找那東西,就不能去引導這個東西來撞我們麼?隻不過我們要是不搭理,那隻手會因此付出更大一點的代價而已。”
李追遠:“現在開始分配任務。”
譚文彬和潤生放下手中的煙和香,陰萌和阿友也繃直起後背。
“林書友。”
“在!”
“你去接觸周家兄弟,去接觸主辦方,去接觸選送節目的校方相關負責人,你負責把已經出現的這條線,給我往上摸。”
“明白!”林書友先挺起胸膛應下,“我絕不會辜負小遠哥的信任!”
林書友很興奮,自己終於可以獨當一麵了!
李追遠:“你一步一步往上調查就是了,就算遇到坎兒,那隻手也會給你線索幫你排除困難引導你繼續下去的。
你要是調查不出來,它比你還急。”
林書友:“……”
李追遠:“其餘人,天亮後,照常活動,做出一副你們是在主動接江水的架勢,方便對方把接下來的線索交到你們身上,可以多外出。”
“明白!”
“明白!”
李追遠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
“有一點需要注意,這次不同以往,接到線索後,不要求快,要求慢,每一步,都給我儘可能地慢下來
任何一個階段的新進展,都必須做最及時的交流彙報,如果人在外麵,就把進展彙報到商店陸壹那裡。
譚文彬,給陸壹漲工資。”
譚文彬:“明白。”
李追遠:“我們已經做過實驗了,大家在腦海中回憶溫習一下,上一浪中,我們是怎麼去的張家界。
我要求你們,從現在起,就要開始琢磨各自的劇本路線了。”
少年握著筆,在自己先前畫的那條豎線上,又拉扯出一條波浪:
“那隻手,不是想要布置一個虛假的走江波浪,引導我們往裡鑽好借刀殺人麼?
那這次,
我們就把真實的江水引過去,給它淹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