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究竟是如何躲過哈夫克的掃蕩的呢?”
牧羊人滿臉狐疑地問道。
米洛什原本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迅速操作起控製台,屏幕上隨即切換出另一個畫麵——那是地下管網的三維模型,幾十個紅點正在不斷閃爍。
“靠的是運動傳感器和陷阱。”
老人壓低聲音解釋道,“我們有人在地麵放哨,一旦發現軍隊的蹤跡,就立刻通知所有人躲進次級隧道裡。”
他的手指沿著一條蜿蜒曲折的藍色線條劃過,接著說道:
“這條線就是1944年德國人修建的緊急出口,連哈夫克都對此一無所知。”
威龍聽到這裡,突然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為什麼之前的情報顯示這裡會有“幽靈信號”了。
原來這些平民就像地鼠一樣,在錯綜複雜的地下迷宮中來回穿梭,巧妙地利用著冷戰時期遺留下來的設備,玩著一場驚心動魄的致命捉迷藏遊戲。
就在這時,布簾後麵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蜂醫正在激烈地討論著某種草藥配方。
老婦人見狀,連忙趁機給威龍的杯子裡續上了一杯“茶”,不過這次杯底卻沉著幾顆野生漿果。
\"你們gti的人來乾什麼?\"
米洛什突然直視威龍的眼睛,\"真的隻是……看看?\"
金屬椅子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威龍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
\"我們有兩個任務。第一,確認哈夫克是否在這裡建立據點。\"
大廳瞬間安靜。
那個拿獵槍的瑪麗卡手指扣上了扳機。
\"第二呢?\"
米洛什的聲音像繃緊的鋼絲。
\"評估平民生存狀況,準備人道主義援助。\"
先是死寂。
然後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嗤笑。
\"援助?\"
瑪麗卡的笑聲尖銳刺耳,\"三年來除了炸彈,地上的人什麼都沒給過我們!\"
德國醫生從醫療區探出頭:
\"上個月空投的物資箱裡全是子彈!孩子們以為是罐頭,差點……\"
威龍抬手製止了即將爆發的指責:\"這次不一樣。\"
他從內袋掏出一張數據卡,\"gti第七後勤團的部署圖。明天會有三輛運輸車抵達山腳,運送藥品、種子和淨水片。\"
米洛什接過數據卡的手在顫抖。
老油燈的光暈在他臉上跳動,照出深深的法令紋。
\"為什麼?\"
老人嘶啞地問。
牧羊人突然用阿爾巴尼亞語說了什麼,語速很快。
威龍隻聽懂幾個詞:
\"責任\"、\"贖罪\"、\"新生\"。
瑪麗卡的獵槍慢慢垂下。
角落裡的孩子們停止拆卸零件,好奇地望著這些陌生來客。
布簾後,蜂醫正用德語和醫生激烈討論著什麼,時不時傳來試管碰撞的清脆聲響。
威龍站起身,金屬椅腿在地麵刮出刺耳的聲響。
所有人都抬頭看著他,油燈將他的影子投在圓形穹頂上,像一個巨大的審判者。
\"帶我看你們的供水係統。\"
這不是請求,\"如果要在48小時內建立補給線,我需要知道管網的承壓極限。\"
米洛什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他慢慢站起來,從控製台下方取出一串鏽跡斑斑的鑰匙。
\"這邊走。\"
老人推開一扇標著\"機房重地\"的鐵門,\"讓你見識下共產主義時期的工程質量。\"
隨著他們深入地下設施內部,威龍在戰術終端上默默記下每一個細節:
直徑兩米的主輸水管、仍然運轉的蘇聯製水泵、用飛機油箱改造的儲水罐……
這些平民用驚人的智慧將冷戰遺產變成了諾亞方舟。
當他們路過一個標著\"放射性物質\"的密封門時,威龍突然停下:
\"這裡麵是?\"
米洛什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我們的秘密武器。\"
他推開沉重的鉛門,\"地熱發電站的副產品——\"
撲麵而來的熱浪中,威龍看到了整整齊齊排列的數百個玻璃罐。
每個罐子裡都生長著茂盛的熒光植物,散發著幽藍的光芒。
\"切爾諾貝利蘑菇的變種。\"
老人驕傲地說,\"吃一小塊就能照亮整個房間。當然,得穿防護服栽培。\"
蜂醫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正用檢測儀掃描那些發光真菌:
\"輻射值確實超標,但……\"
他的聲音因為興奮而顫抖,\"這些生物熒光素的效率是軍用熒光棒的二十倍!\"
威龍和牧羊人對視一眼。在這個被世界遺忘的地下堡壘裡,這群幸存者不僅活了下來,還創造了微型文明。
他們用螺旋藻過濾空氣,用戰機潤滑油桶種菜,甚至馴化了放射性真菌……
\"明天黎明。\"
威龍突然說,\"會有直升機投送第一批物資。我需要你們關閉所有陷阱兩小時。\"
米洛什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憑什麼相信你們?\"
威龍解下腕表遞過去:\"加密通訊器。頻率148.35,每小時整點會有確認信號。\"
他停頓片刻,\"如果明天沒有物資,你可以親自用這個罵死我。\"
老人接過腕表時,威龍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某種陳舊傷。
這個細節比任何誓言都有說服力。
當他們返回控製塔大廳時,氣氛已經完全不同。
孩子們圍著蜂醫要糖果,婦女們翻出了珍藏的果醬招待客人。
瑪麗卡甚至把那把老獵槍靠在了牆角。
\"還有個問題。\"
威龍趁米洛什檢查通訊器時低聲問,\"哈夫克的人真的沒來過?\"
老人的手指停頓了一秒:
\"來過。\"
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三個月前,五個士兵追著我們的人下來……\"
渾濁的眼睛望向幽深的隧道,\"他們再也沒能找到出口。\"
威龍點點頭,沒再追問。
在這個黑暗迷宮裡,這些平民既是獵物,也是致命的守墓人。
當三人最終告彆時,蜂醫的醫療包裡塞滿了手寫的藥方和真菌樣本。
牧羊人收獲了一本用飛機操作手冊改裝的《地下種植指南》。
而威龍——他得到了最珍貴的東西:
米洛什悄悄塞給他的主控室鑰匙複刻件。
\"為了表示誠意。\"
老人狡黠地眨眨眼,\"反正我們已經背下了所有逃生路線。\"
走出閘門時,黎明的第一縷陽光正灑在dajti山上。
紅狼和露娜立刻迎上來,槍口卻依然警惕地指著關閉的大門。
\"沒遇到哈夫克?\"
紅狼上下打量著三人,\"你們怎麼活蹦亂跳的?\"
威龍接過駭爪遞來的外骨骼組件,金屬裝甲在晨光中閃閃發亮:
\"因為他們比哈夫克聰明得多。\"
他扣上最後一個卡扣,\"通知指揮部,按b7方案準備人道主義物資。\"
遠處的山路上,第一批運輸車已經揚起塵土。
威龍最後看了一眼緊閉的閘門,隱約覺得那些鏽跡斑斑的鋼鐵後麵,有無數雙眼睛也在注視著他們。
這場地下與地上的對話才剛剛開始。
而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裡,有時候最致命的武器不是槍炮,而是一杯漂浮著螺旋藻的茶水,和人類求生的頑強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