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素世正半靠在床上,被突如其來的燈光和烏魯魯破簾而入的狂暴姿態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地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烏魯魯根本沒看她,目標明確。
他如同一輛全速衝鋒的重型坦克,帶著一股勁風衝到素世床邊。
在素世驚恐的目光中,他那雙布滿老繭、如同鐵鉗般的大手,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臂和肩膀,將她整個人如同布娃娃般從病床上粗暴地拽了下來。
“啊!”
素世痛呼一聲,感覺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不想死就閉嘴!”
烏魯魯低吼著,像夾著一袋麵粉,將掙紮的素世死死夾在腋下,同時利用自己壯碩的身體作為掩護。
他的另一隻手已經閃電般拔出了藏在後腰的手槍。
他拖著素世,目標明確地衝向病房正中央——
剛被他撕開、此刻垂落在地的厚重隔簾。
他要用這層厚厚的、具備一定防彈能力的布料作為臨時掩體。
“砰!砰!砰!”
幾乎就在烏魯魯拖著素世撲向隔簾的同時,三發子彈精準地打在了素世剛才躺著的病床上。
位置分彆是頭部、心臟和腹部。
子彈撕裂了潔白的床單和被褥,填充物爆開,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其中一發子彈甚至擦著烏魯魯拖拽素世時揚起的病號服衣角飛過,帶起一股灼熱的氣流。
狙擊!
來自窗外!
烏魯魯的心臟狂跳!
他的直覺救了他和這女人一命!
他抱著素世,重重地滾倒在堆積的厚實隔簾之後!
隔簾被衝擊力撞得一陣晃動,但確實提供了寶貴的遮蔽!
“無名!這邊!快!”
烏魯魯一邊用身體死死壓住還在掙紮、嚇得魂飛魄散的素世,一邊朝著自己原來的病房方向嘶吼。
無名腹部劇痛,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冷汗,但烏魯魯充滿死亡的吼叫和槍聲如同強心針。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咬碎了牙關,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從病床上翻滾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他顧不上腹部的傷口撕裂般的劇痛和瞬間洇開的大片血跡,手腳並用地、如同受傷的野獸般,朝著烏魯魯和素世所在的隔簾掩體方向拚命爬去。
地板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砰!砰!砰!砰!”
又是幾發子彈呼嘯而至。
打在隔簾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布料被撕裂,被穿透。
子彈打在病房的牆壁和儀器上,濺起火花和碎屑。
警報器被觸發,刺耳的尖嘯聲響徹整個樓層。
“走!”
看到無名連滾帶爬地撲到隔簾後麵,烏魯魯沒有絲毫停頓。
他一手依舊死死箍著幾乎要窒息的素世,另一隻手持槍對著窗戶方向盲目地開了兩槍還擊,壓製射擊,不求命中,同時用肩膀猛地撞開了病房通往走廊的門。
“這邊!”
烏魯魯咆哮著,拖著素世,半攙半拽著因劇痛和失血而搖搖欲墜的無名,如同受傷的狼群般衝出病房,撲向走廊深處。
他記得那裡有一間剛剛騰空、還沒來得及安排病人的備用加護病房。
門沒鎖。
三人狼狽不堪地撞開那間備用病房的門,衝了進去。
烏魯魯反手“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並反鎖。
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混合著血水無名的血沾到了他身上)浸透了他的病號服。
手中的槍依舊死死指著門口,眼神如同受傷的孤狼,充滿了血絲和狂暴的殺意。
無名靠在牆邊,捂著不斷滲血的腹部,痛苦地蜷縮著,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臉色灰敗得嚇人。
而被烏魯魯粗暴地摔在地上的長崎素世,則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最初的驚嚇和疼痛過去後,一種更深的、如同冰海般徹骨的絕望和悲傷,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了她的心臟,勒得她無法呼吸。
一次……
兩次……
三次……
祥子的刺殺,接踵而至。
一次比一次致命。
一次比一次冷酷無情。
第一次是潛入病房的毒針,被駭爪發現;
第二次是偽裝成醫護人員的殺手,被紅狼識破;
而這次……
是洞開的窗戶,是精準的狙擊。
若非烏魯魯野獸般的直覺和不顧一切的救援,她此刻已經是一具躺在病床上的屍體。
她終於徹底明白了。
什麼任務,什麼潛伏,什麼未來的平靜生活,都是謊言,冰冷的、精心編織的謊言。
從她被迫整容、被注射藥物、被訓練成“陽婉瑩”的那一刻起,她就隻是一件工具。
一件用完了就可以、而且必須被徹底銷毀的工具。
她知道的太多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祥子完美計劃中一個可能泄露的破綻,一個必須被抹除的汙點。
帝國……
哈夫克……
豐川祥子……
他們從未將她視為同伴或戰士,隻將她視為一個可以隨意使用、然後像垃圾一樣丟棄的棄子。
“嗚……”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幼獸哀鳴般的抽泣,終於衝破了素世死死咬住的嘴唇。
她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不斷顫抖的肩膀,仿佛想從自己身上汲取一點點可憐的溫暖。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洶湧而出,迅速浸濕了她蒼白的臉頰和散亂的黑發。
那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源於靈魂深處被最信任、最敬畏之人徹底背叛、徹底拋棄的劇痛。
是信仰崩塌、存在意義被徹底否定的絕望。
她不再是長崎素世,也不再是陽婉瑩。
她隻是一個被世界遺棄、被主人親手送上絕路的……
孤魂野鬼。
刺耳的警報聲還在走廊外瘋狂嘶鳴,如同為她奏響的、充滿諷刺的哀樂。
備用病房內,隻有無名壓抑痛苦的喘息、烏魯魯粗重如牛的呼吸,以及素世那無法抑製的、充滿了整個世界般巨大悲傷的無聲慟哭。
死亡的陰影,並未散去,冰冷地籠罩著這三個傷痕累累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