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的武裝部和消防隊派車將她送回了基地。
當她拖著依舊疲憊不堪的身體，穿著單薄的病號服，重新踏入基地肅殺冰冷的空氣中時，時間已經是演習結束後的三個小時。
天色已近黃昏，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寒風依舊凜冽。
她第一時間衝向裝備庫，找到了被後勤人員運回來的她的外骨骼係統和其他裝備。
冰冷的合金骨架和武器靜靜地躺在那裡，仿佛訴說著那場未完成的戰鬥。
“報告指揮部！39號蘇媛歸隊！請求彙報任務情況！”
她找到一個通訊終端，連接上基地加密頻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頻道裡沉默了幾秒，才傳來雷宇中校那熟悉而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蘇媛。身體怎麼樣？”
“報告首長！沒有大礙！可以繼續執行任務！”
蘇媛挺直腰背，儘管身體依舊虛弱。
“任務，已經結束了。”
雷宇的聲音平淡無波。
“結束了？”蘇媛的心猛地一沉，“那…結果…”
“李淩風，代號17，第一個攜帶完好‘黑匣子’抵達撤離點。用時兩小時五十八分。”
雷宇的聲音清晰地報出結果，“第二名，代號05，超時四分鐘。第三名……沒有第三名。其他人，或淘汰，或未能按時抵達。”
李淩風……贏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個結果被雷宇親口證實，蘇媛還是感覺像是被人當胸重重打了一拳！
所有的堅持，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犧牲……
為了救人，她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勝利，放棄了副營長的位置，也放棄了……
得知威龍消息的唯一機會！
一股巨大的、無法抑製的酸楚和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她強行構築的所有心理防線！
一直緊繃的神經驟然斷裂，一直壓抑的情緒徹底失控！
“首長……我……我……”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想說自己救了一個人，想說自己是迫不得已……
但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所有的語言在冰冷的現實麵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任務就是任務，規則就是規則。
她選擇了救人，就必然要承擔放棄任務的後果。
通訊頻道裡，雷宇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然而，蘇媛再也控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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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度的疲憊、刺骨的寒冷心理上的）、巨大的失落、對威龍消息的渴望、以及救人後那點慰藉也無法填補的空洞……
所有的情緒如同岩漿般噴湧而出！
她猛地轉過身，背對著通訊終端，肩膀無法抑製地劇烈聳動起來！
先是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像受傷的小獸在嗚咽。
隨即，這嗚咽迅速放大，變成了無法抑製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嗚……哇啊——！”
淚水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湧而出！
滾燙的淚珠滑過她冰冷的臉頰，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麵上，瞬間凝結成小小的冰晶。
她哭得像個孩子，毫無形象，毫無保留！
身體因為哭泣而劇烈地顫抖，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不甘、恐懼和失落都通過淚水徹底宣泄出來！
她為了救人，在冰河裡搏命！
她為了任務，透支了所有的體力和意誌！
她為了一個承諾，拚儘了全力！
可最後呢？
任務失敗了！
位置丟了！
威龍的消息……
也永遠石沉大海了！
哭聲在空曠冰冷的裝備庫裡回蕩，顯得格外淒涼和無助。
幾個路過的後勤士兵被這哭聲驚動，探頭看了一眼，認出是蘇媛，看到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都默默地退開了，眼神複雜。
通訊終端裡，雷宇依舊沉默著。
隻有電流微弱的沙沙聲，證明著連接並未中斷。
蘇媛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嘶啞，眼淚流乾，隻剩下身體本能的、斷斷續續的抽噎。
她無力地靠在冰冷的裝備架上，身體因為脫力和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微微發抖。眼睛紅腫，臉上淚痕交錯，狼狽不堪。
就在這時，裝備庫厚重的金屬門被推開。
一陣凜冽的寒風卷了進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裹挾著室外的寒氣，大步走了進來。正是雷宇中校。
他走到蘇媛麵前，停下腳步。
沒有訓斥，沒有安慰，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此刻沒有了往日的銳利和冰冷，反而沉澱著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有審視，有凝重，甚至……
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動容。
蘇媛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雷宇，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隻有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
雷宇的目光掃過她紅腫的眼睛和臉上的淚痕，最終，落在了她放在一旁、那身冰冷沉重的外骨骼和武器上。
那上麵，還殘留著冰河的寒氣、戰鬥的刮痕和淤泥的印記。
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經過千鈞之重的考量：
“任務，你失敗了。”
蘇媛的身體劇烈地一顫，低下頭，淚水再次滴落。
“副營長的位置，是李淩風的。”
蘇媛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再哭出聲。
“但是，”雷宇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仿佛要穿透蘇媛的耳膜，直抵她的靈魂深處：
“蘇媛中士！”
蘇媛猛地抬起頭。
“你在演習中，發現並成功營救了一名因意外事故瀕臨死亡的老百姓！你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做‘人民子弟兵’！詮釋了什麼叫做軍人的天職高於一切！”
雷宇的目光灼灼，如同燃燒的火焰，緊緊盯著蘇媛的眼睛：
“你失去了一場演習的勝利，但你贏得了一場真正的戰鬥！一場與死神賽跑、扞衛生命的戰鬥！”
“這，比任何演習的獎杯，都更沉重！都更榮耀！”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深沉，帶著一種鄭重的承諾：
“現在，履行我的諾言。”
“關於王宇昊——威龍，他在貝爾格萊德……”
蘇媛的呼吸瞬間停滯，心臟狂跳起來！
她忘記了哭泣，忘記了委屈，忘記了寒冷，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鎖定在雷宇即將說出的每一個字上！
淚水凝固在臉上，眼中隻剩下迫切的、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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