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臨利雅得,璀璨的燈火試圖掩蓋沙漠的寂寥與白日的喧囂。烏魯魯,或者說大衛·費萊爾少校,在套房裡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憋悶。
白日的閒逛和那短暫的酒吧經曆,非但沒能讓他放鬆,反而更凸顯了他與這座奢華之城的格格不入。
對前線、對戰友、對簡單粗暴的戰鬥生活的思念,像一隻爪子撓著他的心。
酒精,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用以麻痹這種不適感的慰藉。
他再次走出了酒店,目標明確地走向昨天發現的那個隱秘酒吧。
這一次,門口的守衛似乎已經認得他,查驗證件的過程更快了,無聲地為他打開了那扇沉重的門。
酒吧內的氛圍與昨日並無二致,昏暗、私密,流淌著慵懶的爵士樂和低語聲。
烏魯魯徑直走向吧台,還是那個斷臂的酒保,對他點了點頭。
“老樣子?”
酒保問道。
“嗯,雙份。”
烏魯魯悶聲道,在高腳凳上坐下,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酒吧內部。
他的視線掠過幾個卡座,最終,落在了酒保昨天暗示過的那個最隱蔽的角落卡座。
那裡,果然坐著一個女人。
她側對著吧台,獨自一人。
一盞低垂的暖色燈照亮了她麵前的桌麵和杯中的琥珀色液體——
一杯威士忌,裡麵懸浮著一顆完美的大冰球。
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裝套裙,而非晚禮服,顯得乾練而沉穩。
金色的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側麵輪廓清晰,能看出歲月的痕跡,但更增添了一種經歲月淬煉過的知性氣質。
她正微微低頭,看著手中平板電腦上顯示的圖表或文件,眉頭微蹙,顯得十分專注。
儘管時隔十五年,儘管隻是一個側影,烏魯魯的心臟還是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了一下,呼吸驟然停滯。
奧蕾莉亞。
他的前妻。
他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無數破碎的記憶畫麵洶湧而至:
澳大利亞燦爛陽光下的初次相遇,婚後聚少離多的爭吵與無奈,最終平靜卻令人心碎的分手協議,以及之後斷斷續續、通過朋友輾轉得知的關於她的隻言片語——
她去了西澳大學任教,搬去了珀斯,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女兒……
他從未想過,會在這裡,在距離故土萬裡之遙的沙特阿拉伯首都,在一個為外國避難者提供的隱秘酒吧裡,以這種方式重逢。
他下意識地想轉身離開,不願打擾,更不知該如何麵對。
十五年,足以改變太多事情。
她看起來過得很好,成功,自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則依然是個滿身硝煙味、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大兵。
然而,就在他準備移開目光的瞬間,奧蕾莉亞似乎感受到了長時間的注視,抬起頭,目光準確地捕捉到了站在吧台旁、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烏魯魯。
她的臉上同樣瞬間寫滿了驚愕,藍色的眼睛睜得很大,手中的平板電腦都差點滑落。
她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仿佛在確認自己是否看錯。
緊接著,那驚愕逐漸化為一種複雜難言的表情,有驚訝,有回憶,但最終,化作了一個清晰而……
近乎釋然的微笑。
她並沒有顯得尷尬或逃避,反而主動抬起手,朝他輕輕揮了揮,示意他過去。
烏魯魯感覺自己的腿有些僵硬,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跨越了十五年的時光。
“大衛?”
待他走近,奧蕾莉亞開口,聲音依舊是他記憶中的那般冷靜柔和,帶著學者特有的清晰咬字,隻是多了幾分歲月的沉澱,“我的天……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這太意外了。”
“奧蕾莉亞……”
烏魯魯的聲音有些乾澀,他在她對麵的皮質沙發上坐下,感覺渾身不自在,“我……我也沒想到。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注意到她無名指上並沒有戒指。
奧蕾莉亞笑了笑,將平板電腦放到一邊,身體微微向後靠,打量著他:
“看來時間對我們都不算太溫柔,但也還不賴,大衛。你還是老樣子,像個……永遠準備和人乾架的公牛。”
她語氣裡帶著一絲淡淡的調侃,卻沒有惡意。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解釋道:
“你知道的,我現在是西澳大利亞大學的水資源管理與淡化技術專業的教授。沙特是全球最缺水的國家之一,尤其是這場該死的世界大戰爆發後,能源和水的安全變得前所未有的重要。他們是全球海水淡化規模最大的國家,但技術和效率還有很大提升空間。我是被沙特政府通過官方渠道,高規格聘請來的顧問,負責一個長期合作項目,已經在這裡工作一年多了。”
她頓了頓,反問道:
“那麼你呢?我記得你一直在軍隊……怎麼會出現在利雅得?而且還找到了這種地方?”
她的目光掃過他結實的身材和雖然穿著便裝卻依舊難掩的軍人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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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魯魯苦笑了一下,也放鬆了一些,既然她如此坦然,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說來話長。我們小隊……剛完成了一個很重要的任務,來這邊授勳。然後,被一位大人物看上了,給了我們一個……難以拒絕的邀請,留下來當軍事顧問。我正在猶豫,心裡煩,就出來找杯酒喝。”
他言簡意賅地概括了這幾天的奇幻經曆。
“大人物?軍事顧問?”
奧蕾莉亞挑了挑眉,顯然立刻明白了所謂“大人物”的層級,她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果然……符合他們的風格。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試圖用錢和最好的待遇,從外麵找來他們認為最厲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