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利雅得沙漠中被狂風卷起的沙礫,在殘酷的訓練和無儘的考核中飛速流逝。
轉眼間,日曆翻到了九月份。儘管露娜製定的“地獄奠基”第一階段原定為期13周,但僅僅過了12周,其恐怖的淘汰率就已經逼近甚至超過了預設的60紅線。
訓練場上,原本熙熙攘攘的隊伍變得稀疏了許多。
高強度、高標準的訓練如同一台巨大的、無情的篩子,將不適應者、意誌薄弱者、體能不濟者逐一剔除。
露娜不得不進行了四次大規模的誌願者補充招募,才勉強讓三個層級的人數維持在一個“經過預定淘汰後可能剛好達標”的脆弱水平上。
即使是最高級彆的特種訓練隊,也經曆了數次大換血。
最初那31人,如今隻剩下不到15人還在苦苦支撐,新鮮血液的注入帶來了新的競爭,也稀釋了最初的團隊默契。
然而,在這不斷流動的淘汰與補充中,一個身影卻始終如礁石般屹立不倒——
易普拉欣·阿布·巴克爾。
這個來自加沙的少年,仿佛就是為了這種極端環境而生。
他的體能早已不再是短板,反而因其驚人的耐力和韌性脫穎而出。
他的射擊技巧愈發精湛,尤其是在精確射擊方麵,顯露出非凡的天賦。
更讓露娜暗自驚訝的是,他在技術領域的悟性——
尤其是對無人機的操控和改造。
此刻,在特種訓練隊專屬的、堆滿了各種電子元件、工具和半成品裝備的技工室內,易普拉欣正全神貫注地麵對著一台拆開的小型攻擊無人機底盤。
露娜站在他身旁,雙手抱胸,目光銳利如掃描儀。
“火控係統的線路焊接點還是太粗糙,”露娜冰冷的聲音在充滿鬆香味和金屬味的空氣中響起,她用手指點著一處細微的焊點,“冗餘度不夠。在劇烈震動或極端溫度下,這裡很可能成為第一個故障點。重做。”
易普拉欣眉頭緊鎖,額頭上帶著汗珠,但他沒有絲毫抱怨,立刻拿起烙鐵,小心翼翼地剔除舊焊錫。
“還有瞄準係統和熱傳感器的聯動校準,”露娜繼續毫不留情地指出問題,“你太依賴自動校準程序了。手動微調的精度才能決定在複雜電磁環境下的生死差距。你的數據偏差超過了允許值百分之三。”
“是,顧問閣下。我正在重新采集環境參數。”
易普拉欣聲音沙啞但專注,眼睛緊緊盯著屏幕上的數據流。
“攻擊係統的保險邏輯也有問題。”
露娜拿起旁邊一個他自己製作的控製板,“你的手動覆寫優先級設置得太高,很容易導致誤觸發或者被敵方電子戰欺騙後自毀。安全,永遠是第一原則,尤其是在你掌握著殺傷性武器的時候!”
易普拉欣重重點頭,將這一點牢牢記在心裡。
他享受著這種挑戰,享受將一堆冰冷的零件變成致命藝術品的過程。
他的自殺式無人機和小型攻擊無人機的製作水平,在露娜近乎苛刻的指導下,以驚人的速度提高著。
露娜看著他那股專注和狠勁,內心愈發確信,隻要不出意外,這個少年一定能撐到最後,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匕首之一。
技工室的門被推開,一股熱浪裹挾著沙塵的氣息湧入。
烏魯魯龐大的身影堵在門口,他臉上帶著罕見的、混合著疲憊和一絲難以啟齒的猶豫。
“露娜……”
他甕聲甕氣地開口,打斷了裡麵的教學氣氛。
露娜和易普拉欣同時抬起頭。
露娜微微蹙眉:
“烏魯魯?什麼事?你的常規部隊現在應該是戰術協同演練時間。”
烏魯魯搓了搓大手,顯得有些局促:
“嗯……是的。不過……露娜,我想……請幾天假。”
“請假?”
露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在訓練如此關鍵的時刻請假,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烏魯魯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我大女兒……索菲亞,她從澳大利亞過來看她媽媽,明天到利雅得。就待幾天……我想……陪陪她。我已經……十五年沒好好見過她了。”
這個粗獷的漢子,聲音裡竟然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懇求。
技工室裡安靜下來,隻剩下烙鐵發熱芯輕微的嗡鳴聲。
易普拉欣識趣地低下頭,假裝繼續擺弄他的無人機,耳朵卻豎得老高。
露娜沉默地看著烏魯魯,銳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內心的掙紮。
她深知這個澳大利亞老兵的固執和責任感,不是萬不得已,絕不會開口請假。
家庭……
這個詞對於他們這些常年在刀尖上跳舞的人來說,太過沉重和遙遠。
幾秒鐘後,露娜緩緩開口,語氣出乎意料地沒有指責,而是帶著一種深層次的理解:
“索菲亞……你提到過她。19歲了,是嗎?”
烏魯魯愣了一下,趕緊點頭:
“對,剛滿19沒多久。”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航班什麼時候到?”
“明天,9月2號下午,利雅得哈立德國王國際機場。”
露娜點了點頭,幾乎沒有猶豫:
“準假。從明天早上開始,到你女兒離開為止。你的常規部隊訓練,我會暫時接管。”
烏魯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驚喜讓他一時語塞:
“……這……太感謝了!可是你的訓練隊……”
“我的訓練隊我能安排好。”
露娜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而且,你不隻是去陪她。主動去機場接機,大衛。這是你作為父親應該做的第一件事。”
烏魯魯怔住了,隨即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露娜!謝謝!”
“去吧,今天提前結束,去做點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