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進入平穩飛行狀態,銀翼解開安全帶,正準備從酒櫃裡倒一杯威士忌放鬆一下時,他臉上的肌肉卻突然微微繃緊。
一種久經沙場形成的、近乎本能的直覺告訴他,機艙裡除了他和飛行員,還有第三個人的氣息。
這氣息極其微弱,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但卻逃不過他這種老兵的感知。
銀翼沒有立刻做出過激反應,他甚至沒有回頭,隻是對著空無一人的客艙後方,用一種帶著幾分戲謔和冰冷的語氣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機艙:
“嗬嗬……是自己出來,還是等我用當年在布拉格堡三角洲部隊總部)學的那些小技巧,把你從藏身的地方‘請’出來?我保證,過程不會太愉快,可能會弄壞這架我剛保養好的飛機內飾。”
機艙內一片死寂,隻有引擎的轟鳴聲。
幾秒鐘後,後方儲物間旁邊的陰影裡,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
一個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比銀翼年輕幾歲,大約五十多歲的白人男子。
他同樣身材高大,穿著合體的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無奈和笑意的表情。
“老了老了,警惕性還是這麼高,一點都沒變。”
來人攤了攤手,表示無害。
銀翼看到他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
驚訝、了然,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塵封已久的暖意。
但他表麵上依舊保持著鎮定。
兩人幾乎同時,以一種默契到極點的動作,緩緩抽出各自腰間隱藏著的小巧手槍,退出彈匣,拉開套筒確認槍膛無彈,然後輕輕將手槍和彈匣分彆放在了相隔較遠的兩個座位上。
這是他們當年在三角洲部隊時就形成的、表示暫時休戰和信任的儀式。
做完這一切,銀翼才站起身,走向那個不速之客。
兩人對視著,沉默持續了數秒,仿佛跨越了數十年的光陰。
突然,兩人幾乎同時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這個擁抱用力而持久,拍打著彼此的後背,充滿了老戰友重逢的激動和感慨。
“你這老混蛋!”
銀翼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不在你的東歐前線協調你的特種作戰,或者回西點軍校裝模作樣地教書育人,偷偷摸摸溜上我的飛機乾什麼?!gti特種作戰副處長,佩恩中將閣下!”
他直接道破了對方的身份——
gti特種作戰處副處長,仍在美軍序列的佩恩中將。
他甚至還點出了佩恩最近的活動軌跡:
之前在莫斯科前線協調gti東歐與高加索戰區的特戰任務,2037年初被調回西點軍校從事教導工作。
佩恩鬆開擁抱,用力捶了一下銀翼的肩膀,笑道:
“媽的,就知道瞞不過你!什麼副處長,就是個協調會議的閒職!回西點更是無聊透頂!哪比得上你‘銀翼’先生,滿世界逍遙,當你的賞金獵人,賺得盆滿缽滿!”
他仔細打量著銀翼,語氣變得有些感慨:
“聽說你最近生意都做到塞舌爾了?手伸得夠長的。這次我誰也沒帶,就一個人,想辦法查到你的航線,溜上來看看你這老家夥死了沒有!”
“放心,禍害遺千年。”
銀翼哼了一聲,但眼神中的笑意卻掩飾不住,“倒是你,gti的堂堂中將,玩這種偷偷摸摸的把戲,就不怕傳出去影響形象?”
“形象?”
佩恩不屑地撇撇嘴,“跟見你這個幾十年沒見的老搭檔比起來,形象算個屁!走,喝酒去!你得好好跟我說說,這些年你到底都乾了些什麼‘好事’!”
兩位曾經在三角洲部隊並肩作戰、如今卻分屬不同陣營至少表麵如此)的老兵,就這樣在萬米高空的私人飛機上,開始了誰也無法預料的敘舊。
窗外是浩瀚的雲海,機艙內則彌漫著威士忌的醇香和跨越了漫長歲月與立場的複雜情誼。
他們的重逢,無疑將為本就錯綜複雜的全球局勢,增添一抹更加難以預測的變數。
銀翼從酒櫃中取出另一瓶上好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為佩恩和自己重新斟滿。
琥珀色的液體在晶瑩的冰塊間晃動,折射出艙內柔和的光線。
“說起來,”佩恩抿了一口酒,眼神望向舷窗外無儘的藍色,語氣變得有些悠遠,“我們有多久沒好好聊聊那小子了?凱……我們的‘紅狼’。”
“紅狼少校……凱·席爾瓦。”
銀翼重複著這個名字,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一絲複雜的弧度,那是一種混合著驕傲、愧疚與遙遠父愛的神情,“時間過得真他媽快,一晃眼,當年那個在雨林裡奄奄一息的小不點,現在已經是gti麾下能獨當一麵的特種部隊少校指揮官了。”
“是啊……”
佩恩歎了口氣,目光迷離,仿佛穿透了時光,回到了三十一年前2007年)那場發生在南美腹地的血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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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任務……搗毀那個跨國毒品和軍火集團的老巢。打得真慘烈……”
銀翼的眼神也銳利起來,接過了話頭,細節清晰地如同昨日:
“記得很清楚。我們三角洲那支分隊,由卡爾·休斯頓上尉帶隊,你,我……滲透進去,端掉了他們的核心指揮所,炸毀了主要的生產線。戰鬥快結束時,在一片被燒毀的村莊廢墟裡,聽到了微弱的哭聲。”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
“在一個倒塌的木屋角落,找到了他。用一塊破布裹著,瘦得皮包骨頭,發著高燒,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旁邊……是他親生父母的屍體,已經死了好幾天了,看樣子是想帶著孩子逃出來,卻沒躲過武裝分子的屠殺。”
機艙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引擎的轟鳴。
那段記憶對於他們這些見慣了死亡的硬漢來說,依然沉重。
“卡爾當時第一個衝過去把他抱起來的。”
佩恩回憶道,臉上露出一絲溫暖,“那個平時最硬漢、最不苟言笑的隊長,抱著那個嬰兒,手都在抖。他說,‘這鬼地方,不能把他留下。’”
“收養手續是我去跑的,”銀翼指了指自己,語氣帶著點自嘲,“用了個假身份,費了不少勁,畢竟是在國外。但總算辦成了。撫養的任務,主要落在了卡爾身上。他說他退役後想有個家,正好缺個兒子。”
銀翼的聲音裡帶著對老友的懷念,“所以凱一直叫卡爾‘父親’,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