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西洋的寒風,裹挾著冰晶砂,狂暴地切割著彼得羅夫和銀翼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
兩人蟄伏在基地外圍一道鏽跡斑斑、散發出濃烈海腥與腐敗機油混合惡臭的巨大排汙口鐵柵欄後方。
腳下,是冰冷刺骨、黏膩如膠的渾濁液體,混雜著油汙和難以名狀的有機殘渣,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帶起令人作嘔的漣漪。
“巡邏隊確認,間隔3分42秒,路線固定,無異常。”
銀翼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傳來,手中微型熱成像儀的屏幕上,兩個橘紅色的、代表巡邏士兵的光點,正沿著既定的死亡軌跡緩緩移動,規律的步伐在死寂中敲打著倒計時。
他們的目標,是老卡洛昨夜在港口區後巷、一個連月光都吝嗇光顧的絕對死角,強壓著恐懼,用顫抖卻異常清晰的嗓音揭示的一條“幽靈通道”——
一條連接著基地內部汙水處理中心與外圍市政管網的半廢棄泄壓管道。
老卡洛年輕時曾參與基地維護,這條管道因設計冗餘和後期改造,有一段約200米長的u型彎道奇跡般保持著詭異的乾燥,完美避開了主要監控網的獠牙,其隱秘出口,就潛藏在基地碼頭邊緣一處堆滿廢棄纜繩和褪色浮筒的陰暗角落。
“這是條死路,也是條活路。”
老卡洛渾濁的眼珠在黑暗中曾迸發出回光返照般的銳利,“知道的人,骨頭都化成渣了,或者腦子早被海風吹空了。但裡麵……”
他呼吸急促起來,“可能有毒氣棺材,壓力閥就是炸雷,出口……就在哈夫克的眼皮子底下……一步錯,連塊整肉都找不回。”
此刻,他們就站在這“死神咽喉”的入口。
彼得羅夫特製的液壓剪無聲地絞斷了早已鏽蝕脆弱的鎖扣。
沉重的鐵柵欄被以毫米級的精度挪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鑽入的、黑洞洞的、散發著地獄般惡臭氣味的洞口。
渾濁的有毒氣體湧出,即便隔著高性能過濾麵罩,刺鼻的化學氣息依然讓兩人的眼球瞬間刺痛,胃部翻湧。
“名副其實。”
彼得羅夫第一個伏身,將自己塞進了那令人窒息的黑暗甬道。
銀翼隨即用超乎尋常的精準,將柵欄恢複到一種看似鏽死、實則一推即開的偽裝狀態。
管道內部是遠超想象的煉獄。
黏稠滑膩、散發著硫化氫惡臭的汙垢像融化的瀝青,覆蓋著每一寸管壁,每一次爬行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黏膩觸感和肺部針紮般的灼燒感。
過濾麵罩的警報指示燈在深入不久後便開始微弱而固執地閃爍,無聲宣告著硫化氫、一氧化碳等致命毒氣的幽靈正縈繞四周。
更致命的是,耳邊沉悶、沉重的——
周期性的水流衝擊聲!
主排汙管道仍在貪婪吞噬汙物的鐵證。
泄壓閥極其脆弱,一旦失效,或者他們誤判了乾燥區的邊界,瞬間咆哮湧入的超壓汙水和劇毒氣浪,將把他們徹底碾碎、溶解。
他們精神高度凝聚,依靠夜視儀幽綠的視野和管壁上模糊不清的陳舊標記,在迷宮中艱難辨識方向。
彼得羅夫在前方開路,手中精密的多通道探測器持續發出幾乎被心跳淹沒的、催命般的蜂鳴。
有兩次,他猛地抬手製止銀翼,身體極限後仰緊貼管壁上方一處冰冷凸起,下方僅僅數秒後,一股墨綠粘稠、散發著濃烈氨水與死亡氣息的液體便咆哮著衝過他們剛才爬行的路徑!
200米的死亡之路,爬行了仿佛一個世紀。
當終於看到u型彎道儘頭透出的一絲極其微弱、來自遠方碼頭探照燈的光暈時,兩人戰術背心下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徹底浸透,緊貼著冰涼的皮膚。
出口就在眼前!
一個同樣爬滿鏽跡的格柵,外麵堆疊著模糊的雜物陰影。
然而,就在距離出口僅剩五米——
一個呼吸即可觸及的距離
——彼得羅夫的身體驟然僵死!
“感應器!”
一道肉眼完全無法捕捉的、纖細得如同蛛絲的激光束,橫亙在出口內側的管壁上!
這絕非基地的老舊防護,而是哈夫克特種部隊近乎變態的警惕性催生的傑作——
針對這種“非常規入侵點”的致命警戒陷阱!
一旦觸發,淒厲的警報將瞬間撕裂整個碼頭區的死寂!
銀翼的呼吸停滯。
他從戰術背心最內層、緊貼心口的位置,撚出一個比硬幣略小的裝置——
納米纖維光路耦合器。
他像在進行一台關乎生死的心腦外科手術,將裝置對準激光束的發射端,吸附上去。
幾秒後,裝置上一個微小的綠色指示燈終於頑強地亮起。
“光路模擬成功,乾擾時間窗口……90秒。”
“快!”
兩道黑影瞬間化作撕裂黑暗的利箭,撲向格柵!
銀翼的高頻震動切割器發出幾乎無法聽聞的蜂鳴,鏽蝕的鎖扣在幾秒內無聲化為齏粉。
彼得羅夫雙臂肌肉賁張,將格柵推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擠過的縫隙。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外麵,是散發著濃烈海腥與腐爛纜繩氣味的廢棄堆場,恰好形成一個狹窄的三角陰影區。正前方不到五十米——
燈火通明!
停泊著包括目標“海狼”號中型運輸船在內的碼頭泊位清晰可見!
他們死死貼著冰冷濕滑的纜繩堆,心臟在胸腔內擂鼓般撞擊著肋骨。
90秒的死亡倒計時,在腦海中瘋狂尖嘯!
與此同時,基地內部,充斥著汗味、油煙味和喧囂人聲的水兵食堂。
佩恩化身成一個略顯邋遢、眼神疲憊的阿根廷海軍後勤軍士。
一身半舊的、略顯肥大的後勤工作服,一頂刻意壓低的、沾染油汙的舊軍帽,一個裝著廉價炸魚排和豆子湯的餐盤——
他完美地融入了嘈雜的就餐人流。
他選擇了一個靠近角落、卻能清晰捕捉到幾桌水兵正熱烈討論聲浪的位置。
慢條斯理地咀嚼著索然無味的食物,他的耳朵過濾著海量噪音,精準鎖定著每一個有價值的頻率碎片。
“……哈夫克那幫家夥,鼻孔都快翹到天上去了,真他媽晦氣……”
“……‘海狼’號淩晨就要啟錨壓低聲音),聽說艙底壓了不少紮手的‘硬貨’……”
“……碼頭那片被他們畫成禁飛區了!老子去檢查個消防栓都被槍口指著盤問祖宗八代,媽的,這是阿根廷的地盤!”
“……噓!小點聲!不要命了?聲音更緊促)我聽說……這次除了那些該下地獄的海匪毒蟲,還……還另有幾位‘貴客’?”
“貴客?”
另一個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壓得更低,“什麼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