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雪下得悄無聲息,卻厚重得像是能壓垮整座城市。艾莉森站在公寓窗前,看著外麵被白雪覆蓋的街道,路燈在雪中暈開一圈圈昏黃的光暈,像是被稀釋的蜂蜜。她手裡捏著那張燙金的邀請函,紙張在她掌心微微發燙,仿佛有生命一般。
"你確定要去嗎?"盧卡斯從廚房探出頭來,手裡端著兩杯熱可可,"這地方看起來...不太對勁。"
艾莉森轉過身,將邀請函遞給他看。燙金的字體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聖誕私人派對,瑪德琳·溫特沃斯誠摯邀請您共度佳節。地址:橡樹巷17號。時間:平安夜晚8點至午夜。著裝要求:正式。"
"看起來像是那種老派的貴族派對,"盧卡斯皺眉,"但為什麼發給你?我們甚至不認識什麼溫特沃斯夫人。"
艾莉森聳聳肩:"上周我在咖啡館偶然幫她撿起了散落的文件,可能就是出於禮貌吧。不過..."她停頓了一下,"她說"特彆希望你能來",語氣很...強烈。"
盧卡斯走近,手指輕輕撫過邀請函邊緣:"紙張很舊,像是保存了很多年。而且..."他湊近聞了聞,"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檀香混著鐵鏽。"
艾莉森打了個寒顫:"鐵鏽?"
"可能是我的錯覺。"盧卡斯把邀請函還給她,"但直覺告訴我,這地方不太安全。"
最終好奇心戰勝了謹慎。晚上七點四十五分,他們乘坐出租車來到橡樹巷。巷子深處,那棟維多利亞式彆墅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匍匐在雪中,尖頂在月光下投下詭異的陰影。
"這地方至少有一百多年曆史了,"盧卡斯下車時低聲說,"看那些維多利亞式的裝飾,還有那扇鑄鐵大門..."
大門在他們按鈴後緩緩打開,一位穿著黑色長裙的中年女子站在門廊下,臉上掛著過於燦爛的笑容:"艾莉森!盧卡斯!歡迎歡迎!"她的聲音甜美得幾乎發膩,眼睛卻異常明亮,像是燃燒著某種看不見的火焰。
"瑪德琳夫人?"艾莉森試探性地問。
"當然,親愛的!快進來,外麵太冷了。"瑪德琳熱情地拉著艾莉森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了一下,"讓你們久等了,派對剛剛開始。"
一進門,濃重的香氣撲麵而來——是檀香、玫瑰水和某種金屬的混合氣味,讓艾莉森喉嚨發緊。大廳裡燈火通明,水晶吊燈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牆上掛著古老的油畫,畫中人物的眼睛似乎在隨著他們的移動而轉動。
"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其他客人。"瑪德琳拉著他們穿過擁擠的大廳,艾莉森注意到幾乎所有客人都穿著過於正式的禮服,表情卻出奇地相似——一種介於興奮和瘋狂之間的微妙狀態。
"這位是彼得·格雷,我們的詩人朋友。"瑪德琳介紹一位瘦高的男子,他正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手指在空中劃出奇怪的符號;"這位是艾米麗·卡特,我們的音樂家..."一位金發女子坐在角落的鋼琴前,瘋狂地彈奏著不連貫的音符。
艾莉森感到一陣不適,她轉向盧卡斯,發現他的臉色也很蒼白。瑪德琳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反應,繼續熱情地介紹著每一位客人,聲音越來越大,笑容越來越誇張。
"來,喝點熱紅酒!"瑪德琳遞給他們兩個雕花玻璃杯,裡麵的液體呈現出不自然的深紅色,表麵漂浮著一層薄薄的油膜,"這是我的特彆配方,保證讓你們溫暖起來。"
艾莉森禮貌地接過杯子,卻遲遲沒有喝下去。她注意到盧卡斯也沒有喝,隻是假裝啜飲。瑪德琳似乎對此毫不在意,轉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這地方不對勁,"盧卡斯湊近艾莉森耳邊低聲說,"我剛才看到彼得往艾米麗的杯子裡倒了什麼東西,她喝下去後表情立刻變了,像是被催眠了一樣。"
艾莉森點點頭,目光掃過整個大廳。她發現幾乎所有客人都圍坐在一起,進行著某種奇怪的儀式——他們手拉著手,眼睛緊閉,嘴唇蠕動著念誦著什麼。更詭異的是,隨著他們的念誦,房間裡的溫度似乎在逐漸升高,儘管窗外還在下雪。
"我們得找機會離開,"盧卡斯說,"這地方讓我想起那些關於邪教的報道..."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掌聲打斷。瑪德琳站在大廳中央,臉上帶著誇張的笑容:"感謝各位今晚的到來!現在,讓我們歡迎今晚的特彆嘉賓——艾莉森和盧卡斯!"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轉向他們,艾莉森感到一陣窒息。瑪德琳拉著她走向人群中央,力道大得讓她幾乎站不穩。
"告訴我們,親愛的艾莉森,"瑪德琳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尖銳,"你最近有什麼夢想?或者說...願望?"
艾莉森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她注意到瑪德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種目光讓她想起被蛇盯上的青蛙。
"她看起來很緊張,"瑪德琳突然提高音量,轉向其他客人,"是不是因為我們的能量太強大了?親愛的,你需要放鬆,讓我們幫助你釋放你的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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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客人立刻圍上來,伸手想要觸碰艾莉森。她本能地向後退去,卻撞上了盧卡斯。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低聲說:"我們走,現在就走!"
就在這時,大廳的燈光突然閃爍起來,所有蠟燭同時熄滅,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尖叫聲此起彼伏,艾莉森感到有人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放開我!"她掙紮著喊道,卻聽到瑪德琳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彆害怕,親愛的,這隻是能量流動...你需要接受它..."
一陣劇痛從手臂傳來,艾莉森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順著血管流向全身,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就在她即將失去知覺的瞬間,盧卡斯的聲音突然清晰地傳入耳中:"記住,永遠不要用力走向任何人!"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某種枷鎖。艾莉森集中全部意誌力,猛地掙脫了瑪德琳的束縛。黑暗中,她拉著盧卡斯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大門跑去。
身後傳來瑪德琳憤怒的尖叫:"回來!你們不能就這樣離開!你們屬於這裡!"
衝出大門的瞬間,刺骨的寒風迎麵撲來,艾莉森大口喘著氣,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雪已經停了,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像是無言的祝福。
"你還好嗎?"盧卡斯緊緊抱住她,聲音顫抖。
艾莉森點點頭,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她的手臂上留下了幾道紅色的指痕,正在緩慢消退。遠處,那棟彆墅的窗戶裡透出詭異的藍光,像是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們。
"我們得離開這裡,"盧卡斯說,聲音堅定,"現在就走。"
他們跑回出租車,司機似乎對他們的狼狽狀態毫不驚訝,隻是默默發動了車子。後視鏡裡,那棟彆墅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車子駛離橡樹巷,艾莉森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是什麼地方?那些人...瑪德琳..."
"能量吸血鬼,"盧卡斯低聲說,"我曾在一些靈性書籍中讀到過類似的案例。他們通過強迫他人建立不平衡的關係來吸取生命力,那些客人都是受害者,或者...自願的共犯。"
艾莉森回想起瑪德琳過於熱情的眼神,那種幾乎要穿透靈魂的注視:"她說"你們屬於這裡"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真的要被吸乾了..."
"這就是"用力走向他人"的危險,"盧卡斯沉思道,"當一個人強迫你建立聯係,或者關係變得過於沉重時,就像是被卷入了一個能量黑洞。健康的關係應該是輕鬆自然的,就像...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艾莉森靠在他肩上,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永遠不要用力走向任何人..."
"沒錯,"盧卡斯吻了吻她的額頭,"真正對的人,不需要你費力去爭取。他們會自然地走向你,就像聖誕夜的雪花,輕盈而美好。"
出租車駛入城市燈火中,聖誕頌歌從街邊店鋪傳來。艾莉森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知道,這個詭異的平安夜給了她一個寶貴的啟示——在人際關係中,最珍貴的不是用力抓住什麼,而是學會輕盈地存在,讓一切自然流動。
就像現在,她和盧卡斯並肩而坐,不需要言語,不需要刻意的親近,隻需要彼此的存在,就足以溫暖這個寒冷的聖誕夜。
平安夜過後的第三天,艾莉森站在浴室鏡子前,盯著自己手臂上看似已經消失的指痕。然而當她調整浴室燈光角度時,那些傷痕處卻泛起了微弱的藍光,形成三道精致的符文圖案——那是她在極度恐懼中唯一清晰記住的細節。
"它們隻在特定光線下顯現,"她對著鏡子低語,聲音在空蕩的浴室裡回蕩,"就像...某種活著的印記。"
浴室門被輕輕敲響,盧卡斯的聲音傳來:"咖啡要涼了,你需要出來吃點東西。"
艾莉森猶豫了一下,關掉水龍頭。當她走出浴室時,盧卡斯正坐在餐桌旁,麵前放著兩杯熱咖啡和一碟她最愛的藍莓鬆餅。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光帶。
"你看起來好多了,"盧卡斯遞給她一杯咖啡,"比昨晚在出租車裡發抖的樣子強多了。"
艾莉森接過杯子,感受著溫熱的觸感從指尖蔓延開來。她確實感覺好多了——如果忽略手臂上那些詭異的符文和昨晚那個讓她從夢中驚醒的尖叫的話。
"我做了個夢,"她咬了一口鬆餅,突然說道,"或者說不是夢...我感覺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中,周圍全是...繩子。黑色的、黏糊糊的繩子,把人們綁在一起。有些人被綁得喘不過氣來,有些人則用力拉著繩子另一端的人..."
盧卡斯放下咖啡杯,表情變得嚴肅:"能量繩索。我在家族的古籍裡讀到過類似的描述。"他猶豫了一下,"艾莉森,我覺得派對上的那些人...他們身上都有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