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裡的火焰劈啪作響,將艾莉森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客廳斑駁的牆紙上。牆上那盞複古掛鐘的指針剛跳過午夜十二點,聖誕夜的寂靜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撕碎。
“誰會在這個時候來?”艾莉森裹緊毛毯,看向蜷縮在沙發上的盧卡斯。他指間的熱可可還冒著熱氣,聽到敲門聲時,杯沿的奶泡都震出了細小的漣漪。
盧卡斯放下杯子起身,腳步在地毯上幾乎沒發出聲音。他透過貓眼向外看的瞬間,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是……瑪莎太太?可她上周明明已經……”
話沒說完,敲門聲變成了指甲刮擦木門的銳響,像是有人在用碎玻璃劃擦鐵皮,聽得人頭皮發麻。艾莉森突然想起下午路過社區墓園時,瑪莎太太墓碑前的聖誕花環不知被誰扯得稀爛,紅色緞帶纏在冰冷的鐵欄杆上,像一道滲血的傷口。
“彆開門。”艾莉森的聲音發緊,壁爐裡的火焰不知何時弱了下去,屋裡的溫度驟降。她眼角的餘光瞥見聖誕樹頂的星星掛飾正在旋轉,不是被風吹動的那種搖擺,而是像被無形的手擰著,越轉越快,金屬表麵反射出詭異的光斑。
盧卡斯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的眼神有些渙散,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像是在重複什麼聽不清的禱詞。刮擦聲突然停了,門外傳來蒼老的咳嗽聲,正是瑪莎太太標誌性的、帶著哮喘的咳嗽。
“孩子們,能給我塊薑餅嗎?”門外的聲音嘶啞乾澀,像是從生鏽的鐵皮管裡擠出來的,“我家的煙囪被冰堵住了,聖誕老人進不來了呀……”
艾莉森猛地看向餐桌,下午剛烤好的薑餅人整齊地擺在盤子裡,此刻它們臉上用糖霜畫的笑臉,不知何時全都變成了向下撇的哭臉。更可怕的是,每個薑餅人的後腦勺都多出了兩個小小的洞,像是被什麼東西從背後戳穿了。
掛鐘突然開始倒轉,滴答聲變得尖銳刺耳。盧卡斯的手緩緩轉動門把,艾莉森想去阻止,卻發現自己像被釘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門縫裡滲進白色的霧氣——那不是冬天的寒氣,而是帶著腐朽氣味的、混雜著泥土腥氣的白霧。
“哢嗒。”門鎖彈開的瞬間,壁爐裡的火焰徹底熄滅了。黑暗中,艾莉森看到盧卡斯臉上露出了和薑餅人一樣詭異的表情,他側過臉,嘴角咧開一個不屬於人類的弧度,輕聲說:“她隻是想要一塊薑餅呀。”
這時,聖誕樹頂的星星掛飾終於停止了旋轉,金屬表麵映出的,是無數雙在白霧中晃動的、沒有瞳孔的眼睛。而瑪莎太太的聲音,已經從門外移到了他們身後。
白霧像有生命般順著門縫爬進來,在地板上織成一張冰冷的網。艾莉森的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不是因為冷,而是喉嚨裡像堵著冰塊,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盧卡斯!你醒醒!”她用儘全力嘶吼,聲音卻細弱得像蚊子哼。眼前的少年像被抽走了靈魂,指尖的皮膚在門把手上留下泛白的印子,“瑪莎太太上周就下葬了!我們還去送過行嗎?”
盧卡斯沒有回頭,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幾乎要扯到耳根:“她沒死哦,你看她還帶著聖誕禮物呢。”
艾莉森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縫,白霧中隱約浮出一個佝僂的輪廓,手裡似乎真的提著什麼東西——那包裝紙紅得刺眼,像是用凝固的血漿糊成的。
“薑餅……要熱的才好吃。”瑪莎太太的聲音貼著門縫滲進來,帶著黏膩的潮濕感,“就像去年聖誕,你把烤焦的那塊偷偷塞給我,說這樣才夠甜。”
艾莉森的後頸猛地竄起一陣寒意。去年聖誕瑪莎太太確實來做客,她烤糊的薑餅被盧卡斯偷偷送給老人,這事隻有他們三個人知道!可瑪莎太太明明是在睡夢中去世的,臨終前已經神誌不清,怎麼會記得這些?
“你不是瑪莎太太!”她突然喊出聲,目光死死盯著餐桌上的薑餅人,那些哭臉仿佛正在流淚,糖霜化成渾濁的液體順著盤子邊緣滴落,“瑪莎太太從不喝……從不喝摻了泥土的熱可可!”
話音剛落,盧卡斯放在茶幾上的熱可可突然劇烈晃動,褐色的液體裡浮出細小的泥塊,像有蟲子在裡麵翻滾。盧卡斯的眼神瞬間清明了一瞬,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那隻放在門把上的手不知何時沾了些黑色的泥土。
“快……快關門!”他用力想抽回手,卻發現門把像長在了手上一樣,“它在拽我!”
門外傳來低沉的嗤笑聲,那笑聲絕不屬於慈祥的老人,更像某種野獸在喉嚨裡發出的低吼。白霧中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越來越近,已經能看清輪廓上飄動的白發——那根本不是頭發,而是一縷縷纏繞的白色蛛網!
“聖誕快樂呀,孩子們。”瑪莎太太的聲音徹底變了調,尖銳得像玻璃摩擦,“今年的禮物……是你們的影子哦。”
艾莉森突然發現牆上的影子不對勁。她和盧卡斯的影子被壁爐最後一點火光映著,卻在白霧中緩緩扭曲,影子的脖頸處多出一道細細的紅線,像是被什麼東西勒住了。而聖誕樹頂的星星掛飾,此刻正反射出無數雙在白霧中晃動的眼睛,那些眼睛的主人,似乎正從門縫、窗縫、牆壁的裂縫裡,一點點擠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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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的手還在被門把吸附著,他絕望地看向艾莉森,嘴唇顫抖著說:“壁爐……壁爐下麵有爺爺藏的鹽罐……”
這是他們小時候發現的秘密,盧卡斯的爺爺生前總說鹽能驅邪,在壁爐下麵藏了罐粗鹽。艾莉森立刻撲向壁爐,手指在冰冷的磚石上瘋狂摸索,指甲被磨得生疼。
門縫裡的白霧已經漫到腳踝,冰冷的觸感像無數隻手在拉扯她的褲腳。瑪莎太太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她手裡的禮物盒包裝紙裂開一道縫,裡麵露出的不是糖果或玩具,而是一截蒼白的、帶著指甲的手指。
“找到……找到了!”艾莉森終於摸到冰涼的陶罐,她猛地將鹽罐砸向門縫,粗鹽撒在白霧中的瞬間,發出“滋滋”的灼燒聲,白霧像被燙到般向後退縮。
盧卡斯趁機掙脫了門把,他踉蹌著撲過來死死抵住門,兩人後背緊貼著門板,能清晰地感受到門外傳來的撞擊聲,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在瘋狂撞門。
“它進不來……暫時進不來。”盧卡斯喘著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但鹽隻能撐一會兒……”
他的話音未落,掛鐘倒轉的滴答聲突然停了。整間屋子陷入死寂,連門外的撞擊聲都消失了。隻有聖誕樹頂的星星還在微微發亮,映出白霧中那些暫時退去的眼睛,像懸浮在黑暗中的螢火。
艾莉森看著盧卡斯沾著泥土的手,又看向餐桌上正在融化的薑餅人,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事——剛才瑪莎太太說的禮物是影子,可牆上他們的影子,不知何時少了兩隻手。那兩隻失蹤的影子手,正貼在門板內側,緩緩地、緩緩地向上攀爬。
門板內側的影子手爬得極慢,指甲劃過木紋的聲音細若遊絲,卻像針一樣紮進艾莉森的耳膜。她盯著那兩隻蒼白的影子手,突然發現它們的指縫裡還沾著細碎的綠——那是瑪莎太太墓碑前聖誕花環上的鬆針。
“它們在找鎖孔。”盧卡斯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死死按住門把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青,“爺爺說過,影子被奪走的人,會變成……變成霧氣裡的東西。”
白霧在鹽粒的灼燒下暫時退到牆角,但那些沒有瞳孔的眼睛還在暗處浮動。艾莉森突然想起下午墓園裡的場景:瑪莎太太的墓碑照片上,老人戴著毛線手套的手正搭在欄杆上,而此刻門板上的影子手,連手套磨破的紋路都一模一樣。
“為什麼是我們?”她的聲音發飄,壁爐裡殘留的火星突然“劈啪”爆了一聲,照亮餐桌時,那些薑餅人的哭臉竟變成了瑪莎太太的模樣,“我們明明……明明上周還去給她獻過花。”
“因為那束花。”盧卡斯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他盯著自己沾著泥土的指尖,“你沒發現嗎?墓園裡所有墓碑前的花都好好的,隻有瑪莎太太的……被人連根拔起,花莖上還有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