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森的橡膠靴踩在結冰的門廊上,發出細碎的咯吱聲。十二月的寒風卷著雪沫子灌進她的圍巾,鼻尖凍得發紅,卻抵不過眼前景象帶來的寒意——本該掛著聖誕花環的門楣上,纏著一圈灰綠色的冬青枝,葉片邊緣泛著詭異的焦黑,暗紅的漿果像凝固的血珠嵌在枝頭。
“盧卡斯,你確定是這裡?”她側頭看向身後的男孩,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瞬間散開。
盧卡斯正舉著手機錄像,屏幕藍光映得他眼下的黑眼圈愈發明顯。“地址沒錯,冬青街13號。”他的聲音有點發緊,鏡頭掃過門牌號時,金屬數字“3”的邊緣正往下滴落粘稠的液體,在積雪裡暈開深色的痕跡,“你看那冬青,本地花店根本沒這種品種。”
艾莉森抬手去碰門環,黃銅獅子頭的眼睛不知被誰塗成了全黑,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金屬,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道縫。一股混雜著鬆針和黴變的氣味湧出來,帶著若有若無的檀香,像老式教堂裡塵封的懺悔室。
“有人嗎?”盧卡斯的聲音在空蕩的門廳裡撞出回音。客廳暖光燈的光暈裡飄著細小的塵埃,聖誕樹歪歪扭扭地立在角落,彩燈線纏在樹乾上,卻沒接電源。最詭異的是樹上的裝飾——沒有星星和彩球,掛滿了用紅繩係著的冬青枝,每片葉子都朝著門口的方向,像無數雙窺視的眼睛。
艾莉森注意到地毯上的紋路很奇怪,深褐色的圖案繞著茶幾轉了三圈,邊緣還畫著歪扭的五角星。她蹲下身用手機照明,發現地毯纖維裡嵌著細碎的白色粉末,撚起一點湊近鼻尖,是熟悉的糯米香,外婆以前包粽子時總用這種江米。
“你看這個。”盧卡斯突然指向壁爐。紅磚砌成的爐膛裡沒有柴火,卻擺著七個白色蠟燭台,燭芯都燒到了底,蠟油凝固成扭曲的形狀,在磚麵上積了厚厚一層。壁爐上方的掛鐘停在11點11分,鐘擺紋絲不動,玻璃罩上用口紅畫了個潦草的笑臉,嘴角卻向下彎著。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輕響,像是有人拖著腳步走過木地板。艾莉森猛地攥緊盧卡斯的胳膊,他的手機鏡頭劇烈晃動了一下,拍到天花板角落垂下的聖誕襪——襪子是褪色的紅絨布做的,襪口繡著的雪花圖案被撕開,露出裡麵塞著的東西,像是卷起來的舊報紙。
“誰在上麵?”盧卡斯壯著膽子喊,聲音卻在發抖。他退到門口時撞到了鞋櫃,頂上的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艾莉森彎腰去撿,照片裡兩個穿聖誕毛衣的小孩對著鏡頭笑,男孩手裡舉著的冬青枝和門楣上的一模一樣,隻是照片邊緣已經泛黃發脆,像被水泡過又曬乾。
樓梯扶手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艾莉森抬頭,看見一隻蒼白的手正搭在扶手上,袖口露出灰色的羊毛線,指尖纏著和聖誕樹上一樣的紅繩。她剛要尖叫,那隻手卻猛地縮了回去,隻留下扶手木紋裡淡淡的水漬。
“跑!”盧卡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外衝。手機從他手裡滑落,屏幕在門廊上摔得裂開,最後定格的畫麵是聖誕樹頂——那裡沒有天使裝飾,隻有一個用冬青枝編的圓環,環中間插著三根交叉的細針,針尖閃著冷光。
兩人跌跌撞撞跑到街角,艾莉森回頭望時,看見13號的窗戶裡亮起晃動的燭光,門楣上的冬青枝在風雪裡輕輕搖晃,像是在朝他們揮手。盧卡斯的手機屏幕徹底黑了,隻有後攝像頭還在發燙,仿佛錄下了什麼滾燙的秘密。
“你的手。”艾莉森突然發現他的手腕上多了道紅痕,像被繩子勒過的印子。而她自己的指尖,還殘留著那股檀香混合著糯米的氣味,在寒冷的空氣裡揮之不去。
街角的路燈突然閃爍了幾下,暖黃色的光變成詭異的綠色,照亮了路邊積雪裡露出的東西——一束被踩爛的冬青枝,漿果在雪地裡滲開暗紅的汁液,像誰不小心掉落的聖誕禮物。
盧卡斯的手腕被艾莉森攥得生疼,紅痕在冷空氣中泛出更深的顏色。他低頭盯著那道印記,突然想起手機裡拍到的照片——相框裡的男孩手腕上,似乎也有一道一模一樣的紅繩勒痕,隻是當時光顧著害怕,沒看清細節。
“往哪走?”他的聲音發顫,腳下的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得讓人心慌。冬青街的路燈不知何時全滅了,隻有遠處主街的霓虹在雪霧裡暈出模糊的光斑,像被蒙上了一層毛玻璃。
艾莉森拽著他拐進旁邊的小巷,磚牆上爬滿乾枯的藤蔓,枝椏在月光下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去老教堂,”她喘著氣說,圍巾滑落露出凍得發紫的下巴,“我外婆說過,冬青枝辟邪,但被詛咒的冬青需要聖物鎮壓。”她的指尖還在發涼,剛才摸到門環的觸感像附骨之疽,黃銅的冰冷裡藏著一絲詭異的溫熱。
小巷深處突然傳來鈴鐺聲,叮鈴叮鈴的,像是聖誕遊行時的雪橇鈴。盧卡斯猛地回頭,隻見昏暗中有個穿紅袍的身影一閃而過,袍角掃過積雪,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腳印儘頭散落著幾片焦黑的冬青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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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回頭!”艾莉森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認出那紅袍的款式——和老教堂檔案室裡的舊祭袍一模一樣,隻是外婆說過,那種袍子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大火燒光了。她拉著盧卡斯拚命往前跑,靴底打滑差點摔倒,餘光瞥見巷壁上用白色粉筆寫的字:“冬青結果時,血債要償清”,字跡被雪水暈開,像正在融化的眼淚。
老教堂的尖頂終於在風雪中露出輪廓,彩繪玻璃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但本該敞開的側門卻掛著鐵鏈,鎖頭是扭曲的冬青枝形狀,枝椏纏繞著鎖芯,漿果死死嵌在鑰匙孔裡。盧卡斯掏出瑞士軍刀去撬,刀刃剛碰到鎖頭就“滋啦”一聲冒起白煙,一股焦糊味鑽進鼻腔。
“從鐘樓爬進去!”艾莉森指著側麵的消防梯,鐵架上結著厚厚的冰,每一級台階都覆著霜花。她率先踩上去,冰碴子掉進靴筒,凍得腳踝發麻。盧卡斯緊隨其後,爬到一半時突然發現,消防梯的欄杆上纏著細紅繩,繩子每隔一段就打個死結,結的形狀和聖誕樹上的一模一樣。
鐘樓裡彌漫著鐵鏽和鬆脂的氣味,巨大的銅鐘懸在頭頂,鐘身刻著的聖經經文被人用黑漆塗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扭扭的符號,和冬青街13號地毯上的五角星如出一轍。艾莉森摸到牆角的燭台,剛點燃一根蠟燭,火光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牆上投出無數晃動的影子,像是有看不見的人在跳舞。
“看這裡!”盧卡斯的聲音帶著驚惶,他在鐘樓角落發現了一個木箱,箱子上貼著泛黃的標簽:“1993年聖誕祭典遺物”。打開箱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檀香撲麵而來,裡麵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束乾枯的冬青枝,每束都係著紅繩,枝椏間夾著褪色的照片——全是穿聖誕毛衣的孩子,手腕上都有紅痕,背景都是冬青街13號的門廊。
最底下壓著一本牛皮筆記本,紙頁邊緣已經黴變。艾莉森翻開泛黃的紙頁,潦草的字跡寫著:“冬青結果需以童子血澆灌,十三載一輪回,今年輪到……”後麵的字被墨水暈開,隻能看清“盧”和“艾”兩個模糊的字母。
突然,銅鐘毫無征兆地轟鳴起來,震得耳膜生疼。兩人同時抬頭,隻見鐘繩末端纏著一圈新鮮的冬青枝,枝椏間掛著個小小的聖誕襪——和13號閣樓裡那個一模一樣,紅絨布上的雪花圖案裂得更大了,裡麵掉出半張照片,是相框裡那兩個孩子的合影,隻是照片上多了兩個模糊的黑影,正把手搭在孩子的肩膀上。
鐘樓的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寒風卷著雪沫子灌進來,吹得蠟燭火苗瘋狂搖擺。穿紅袍的身影站在門口,兜帽下露出蒼白的下巴,手裡舉著一束焦黑的冬青枝,枝椏間的漿果正在滴落暗紅的汁液,在地上彙成細小的溪流,朝著他們的方向蜿蜒而來。
盧卡斯突然抓住艾莉森的手,她才發現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時也多了道紅痕,和照片裡的孩子、和盧卡斯手腕上的印記一模一樣。筆記本從她手中滑落,最後一頁飄到地上,上麵用鮮血寫著新的字跡:“第十三載,冬青已結果。”
銅鐘的轟鳴還在繼續,震得積雪從鐘樓屋頂簌簌落下。艾莉森盯著地上蜿蜒的血溪,突然看清紅袍人手裡的冬青枝上,掛著兩個小小的名牌——一個刻著“盧卡斯”,一個刻著“艾莉森”。
紅袍人腳下的積雪發出沉悶的咯吱聲,像有無數細碎的牙齒在啃噬冰層。艾莉森看清他兜帽下露出的皮膚——那不是人類該有的蒼白,而是像浸泡在福爾馬林裡的標本,泛著半透明的青灰色,嘴角還沾著暗紅的漿果汁液。
“十三載一輪回……”紅袍人開口時,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每說一個字都有細碎的冰晶從喉嚨裡噴出來,“1993年是托馬斯家的孩子,2006年是莉莉安,今年輪到——”他的目光掃過兩人手腕上的紅痕,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指向木箱,“你們不該碰聖物的。”
盧卡斯突然想起筆記本最後那行血字,心臟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猛地將艾莉森拽到身後,自己則死死護住木箱,指尖摸到箱底刻著的花紋——那不是裝飾,而是用拉丁文刻的詛咒,其中“冬青”和“獻祭”兩個詞被反複刻了十三遍,木刺紮進掌心滲出血珠,卻感覺不到疼。
銅鐘的轟鳴突然停了,整座鐘樓陷入死寂。艾莉森趁機摸向牆角的消防斧,木柄上纏著的紅繩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色,像被燒焦的頭發。她剛握住斧柄,紅袍人突然動了,身影快得像一道紅色閃電,手裡的冬青枝直刺盧卡斯的咽喉——那些焦黑的葉片在半空展開,邊緣彈出細小的倒刺,暗紅的漿果在月光下閃著油光,像淬了毒的匕首。
“小心!”艾莉森揮斧劈過去,斧刃砍在冬青枝上發出悶響,濺起的不是木屑,而是粘稠的汁液,落在雪地上瞬間凍結成暗紅色的冰晶。紅袍人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兜帽滑落,露出一張被冬青藤纏繞的臉,藤蔓鑽進眼窩、嘴巴,在皮膚下突突跳動,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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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趁機掀開木箱底層,發現下麵藏著個鐵盒,盒蓋上嵌著十字架,邊緣刻著“聖物勿動”。他剛要打開,鐵盒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裡麵傳出細碎的敲擊聲,像有指甲在盒內抓撓。紅袍人見狀發出更淒厲的嘶吼,身上的紅袍突然裂開,露出裡麵纏滿冬青枝的身體,枝椏間掛著十幾枚小小的名牌,其中兩枚已經發黑,上麵刻著“托馬斯”和“莉莉安”。
“那是被獻祭的孩子的靈魂!”艾莉森突然想起外婆講過的故事,老教堂在1993年聖誕夜失過火,燒死了負責祭典的神父,從此冬青街就開始怪事頻發,“他把孩子們的靈魂封在鐵盒裡,用冬青枝的詛咒維持永生!”
消防斧再次落下時,紅袍人的手臂應聲而斷,掉在地上的斷肢迅速枯萎成一截焦黑的冬青枝,漿果滾落時裂開,露出裡麵白色的籽,像細小的牙齒。但他毫無痛感,另一隻手抓起地上的斷枝,傷口處立刻鑽出新的藤蔓,瞬間恢複原狀。
盧卡斯突然想起手機裡的照片,相框裡的孩子身後有座小小的墓碑,碑上刻著“安息於冬青之下”。他猛地打開鐵盒,一股聖潔的白光從盒內湧出,裡麵沒有鬼怪,隻有一束用銀線纏繞的白色冬青,葉片上凝結著露珠,在光線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那才是真正辟邪的聖物,被詛咒的冬青正是懼怕它的純淨。
紅袍人在白光中發出痛苦的尖叫,身體迅速枯萎,藤蔓從皮膚裡瘋狂鑽出,卻在接觸白光的瞬間化為灰燼。他最後看了兩人一眼,眼睛裡鑽出的冬青葉突然全部轉向鐵盒裡的白冬青,像是在懺悔,又像是在渴求救贖,最終整個人癱軟成一堆焦黑的枯枝,隻留下那枚刻著“神父馬庫斯”的名牌。
銅鐘再次敲響,這次的鐘聲清澈悠長,像在滌蕩罪惡。艾莉森看著鐵盒裡的白冬青,露珠滴落時在雪地上暈開金色的光暈,手腕上的紅痕正在消退,留下淡淡的印記,像枚淺紅色的胎記。
盧卡斯把白冬青放回鐵盒,發現盒底刻著一行小字:“當冬青結果十三次,聖物歸位,詛咒終結。”他數了數木箱裡的冬青枝,正好十二束,加上紅袍人化作的那堆枯枝,不多不少十三束。
鐘樓外的風雪不知何時停了,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灑在冬青街的屋頂上。艾莉森扶著盧卡斯走下消防梯,發現老教堂的側門已經打開,鐵鏈和冬青鎖都化為了灰燼。巷壁上的粉筆字被晨光曬得褪色,隻剩下“血債償清”四個字還隱約可見。
回到冬青街13號時,門楣上的焦黑冬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聖誕花環,門環上的黑眼睛被擦得鋥亮。客廳裡的聖誕樹亮著彩燈,掛滿了星星和彩球,地毯上的五角星圖案變成了普通的花紋,壁爐裡的蠟燭台乾乾淨淨,仿佛昨晚的一切隻是噩夢。
但盧卡斯手機裡的錄像還在,木箱和鐵盒被他們藏回了鐘樓深處,隻是白冬青的露珠在鐵盒裡留下了一道金色的印記。艾莉森的口袋裡多了一片白冬青葉,葉片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而盧卡斯的掌心,那道被木刺紮出的傷口,正慢慢愈合,結痂的形狀像個小小的十字架。
街角的路燈恢複了暖黃色,積雪裡的冬青枝已經消失,隻有暗紅的汁液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跡,像聖誕老人不小心打翻的漿果醬。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有人在唱聖誕歌,冬青街終於有了聖誕該有的樣子,隻是經曆過這一切的人都知道,有些聖誕傳說,遠比童話要詭異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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