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的心跳幾乎在那一刻停止。他看著艾莉森臉上掙紮的灰影,感受著她身體裡兩股力量瘋狂對抗帶來的劇烈顫抖,一種比麵對任何怪物都要強烈的恐懼攫住了他。
“快!聖水!還有我的刀!”他幾乎是咆哮著對衝過來的神父和鎮民喊道,聲音因恐慌而撕裂。
神父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但看到艾莉森的狀態和盧卡斯幾乎崩潰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他連忙指揮鎮民將剩餘的聖水桶提過來。盧卡斯一把奪過一隻水瓢,舀起清澈的聖水,手卻在劇烈發抖,水花濺落在地,發出輕微的“滋滋”聲,淨化著地麵上殘留的灰黑色汙漬。
“艾莉森,堅持住!”盧卡斯的聲音低沉而急切,他另一隻手緊握獵刀,手背上黯淡下去的銀色紋路再次微弱亮起,但這一次,光芒中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顫抖。他要用獵刀的封印之力和聖水的淨化力量,暫時禁錮住艾莉森體內狂暴的蝕影本源,但這過程極其危險,稍有不慎,不僅可能傷及艾莉森的根本,甚至可能刺激蝕影提前徹底吞噬她!
艾莉森艱難地點頭,她的右眼緊緊看著盧卡斯,傳遞著信任和決絕,而左眼的灰色漩渦則瘋狂轉動,試圖抗拒。她咬緊牙關,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竭力保持最後一絲清醒,配合盧卡斯的行動。
“以銀之血,縛厄之影!”盧卡斯低吼,獵刀並未刺下,而是用刀尖蘸取聖水,快速在艾莉森周圍的雪地上刻畫下一個複雜的封印符文。每一筆落下,聖水都與積雪和土地產生反應,發出純淨的微光。
刻畫完成後,他將剩餘的半瓢聖水緩緩從艾莉森頭頂淋下。
“呃——啊!!!”
艾莉森發出一聲更加痛苦的慘叫,身體猛地弓起,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針紮入骨髓!皮膚下的灰色陰影瘋狂竄動,左眼迸發出強烈的抗拒灰光,一股陰寒暴戾的氣息試圖將她整個人衝開!聖水與蝕影本源的劇烈衝突在她體內爆發!
“穩住!”盧卡斯目眥欲裂,毫不猶豫地將手掌按在剛剛畫好的符文中心,催動自身所剩無幾的力量,引導封印之力。
血色紋路與聖水微光交織,形成一個淡紅透明的光罩,將艾莉森籠罩其中。光罩內部,灰黑色的氣流左衝右突,不斷撞擊著光罩內壁,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但每一次衝擊都被光罩和內部殘留的聖水力量勉強壓下。
艾莉森在光罩中蜷縮成一團,痛苦地痙攣著,但那雙眼睛裡的灰色似乎被暫時抑製在了左眼,沒有繼續向右眼蔓延。她陷入了半昏迷狀態,身體時不時因內部的爭鬥而劇烈抽搐一下。
封印暫時起效了,但也隻是暫時。
盧卡斯脫力地跪坐在雪地裡,大口喘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按在符文上的手臂微微顫抖。他抬起頭,看向四周。
廣場上一片狼藉。巨大的聖誕樹枯萎倒塌,如同燒焦的骸骨,上麵掛著的腐爛裝飾散落一地,仍在微微滲出惡心的粘液。鎮民們大多茫然地站在原地,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恐和困惑,有些人開始低聲哭泣,或是呼喚著親人的名字。陽光雖然重新灑落,卻無法驅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冰冷和那甜膩腐爛的薑餅氣味。
神父在一旁指揮著一些恢複過來的鎮民幫忙救助受傷的人,並開始小心翼翼地清理那些明顯被汙染的裝飾殘骸。
小梅西跑了過來,小臉上滿是淚痕和害怕,她看著光罩中痛苦掙紮的艾莉森,小聲啜泣著:“艾莉森姐姐……她會不會……”
“她不會有事。”盧卡斯打斷她,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他像是在對梅西說,更像是在對自己發誓。他掙紮著站起來,檢查了一下艾莉森的狀況。封印很脆弱,蝕影的本源力量太過龐大,正在不斷衝擊,必須儘快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
他目光掃過枯萎的巨樹根部,那裡還有一些殘存的、細小的黑絲在像蛆蟲一樣蠕動。蝕影的核心雖被重創,但並未被完全根除。它隻是失去了主要的凝聚體,其汙染仍可能潛伏在鎮子的各個角落,或者……就集中在艾莉森體內。
“神父!”盧卡斯喊道,“組織人手,徹底檢查全鎮所有的聖誕裝飾,尤其是那些從這棵樹上流出去的東西,全部收集起來用聖火燒掉!一點都不能留!”
“明白!”神父立刻應道,經曆了這一切,他的態度變得無比嚴肅和配合。
盧卡斯又看向幾個稍微鎮定下來的鎮民:“幫忙做一個擔架,小心點,把她抬回我的小屋。注意彆碰到這個光罩。”
鎮民們此刻對盧卡斯和艾莉充滿了感激和敬畏,立刻行動起來。
盧卡斯則走到那棵枯萎的巨樹殘骸前,忍著惡心和虛弱,用獵刀仔細翻查。他在爆裂的樹乾中心,發現了幾片深嵌其中的、已經失去光澤但形狀奇特的灰黑色晶體碎片——這就是那些“蜘蛛”掛上去的“節點”核心,也是蝕影力量傳導的關鍵。
他小心地將這些碎片收集起來,這些可能是研究如何對付艾莉森體內蝕影的關鍵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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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架很快做好,艾莉森被小心翼翼地抬起。光罩微弱地閃爍著,維持著艱難的平衡。盧卡斯手持獵刀,緊緊跟在旁邊,警惕地注視著任何可能的變化。
返回小屋的路似乎格外漫長。雖然鎮上的灰色網絡已經消失,但一些角落的聖誕燈偶爾還會詭異地閃爍一下灰光,提醒著人們危機並未完全遠去。一些房屋的窗戶後,似乎仍有模糊的影子在窺探,充滿了不甘的惡意。
回到小屋,將艾莉森安置在靠近壁爐的毯子上。盧卡斯加固了小屋周圍的防護符文,又將那幾枚晶體碎片放在一個鋪滿聖鹽的銀盤裡。
他坐在艾莉森身邊,看著她昏迷中依然緊蹙的眉頭和偶爾因痛苦而抽搐的身體,拳頭緊緊握起。
蝕影的本源就在他最好的戰友、他內心深埋著特殊情感的姑娘體內。它正在不斷嘗試腐蝕她、吞噬她。
教堂不是源頭,那這詭異的蝕影究竟從何而來?這些晶體碎片又隱藏著什麼秘密?
如何在不傷害艾莉森的前提下,將她從這可怕的汙染中解救出來?
窗外,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血色,映照著潔白卻不再寧靜的雪鎮。
黑泉鎮的聖誕噩夢似乎暫時告一段落,但另一場更加凶險、與時間賽跑的戰鬥,才剛剛在這間彌漫著鬆木和火藥味的小屋裡,無聲地展開。盧卡斯的目光落在艾莉森痛苦的臉上,又看向桌上那幾枚不祥的晶體碎片,眼中充滿了決絕。
他必須找到辦法。不惜一切代價。
小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壁爐柴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聲,以及艾莉森壓抑的、從喉嚨深處溢出的痛苦呻吟。那層淡紅透明的光罩如同一個脆弱的水泡,包裹著她,也隔絕著她體內正在進行的可怕戰爭。灰黑色的陰影在她皮膚下蠕動,每一次衝擊都讓光罩泛起漣漪,盧卡斯的心也隨之揪緊。
他不敢離開半步,獵刀橫在膝上,手緊緊握著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手背上的銀色紋路黯淡無光,先前強行催發力量的反噬和內心的焦灼讓他感到一陣陣虛脫般的眩暈,但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夜色漸深,窗外一片死寂,連往常的風雪聲都消失了,整個黑泉鎮仿佛都在這突如其來的寧靜中屏住了呼吸,恐懼著下一次未知的襲擊。
“盧……卡斯……”一聲極其微弱的呼喚從光罩中傳出。
盧卡斯立刻俯身過去:“艾莉森!我在!”
艾莉森的右眼艱難地睜開一條縫,瞳孔深處交替閃爍著清醒的光芒和灰霧的侵蝕。她的聲音氣若遊絲,斷斷續續:“……冷……好冷……裡麵……它在說話……很多聲音……”
“堅持住!”盧卡斯握住她冰冷的手,試圖傳遞一些溫暖,卻發現自己的手也同樣冰涼,“我在想辦法,那些晶體碎片……我一定找到辦法把它從你身體裡弄出來!”
他猛地起身,走到桌邊,盯著銀盤裡那幾枚灰黑色的晶體碎片。在爐火的映照下,它們呈現出一種不祥的、內部仿佛有煙霧流轉的質感。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尖觸碰其中一片。
嗡——
一股微弱但極其陰寒的波動順著獵刀傳來,同時,艾莉森體內的蝕影力量似乎被引動,光罩猛地一陣劇烈晃動!
盧卡斯立刻撤開刀尖,臉色更加難看。這些碎片與艾莉森體內的本源同根同源,會相互感應!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卻讓人極不舒服的刮擦聲從屋外傳來。
吱嘎……吱嘎……
像是有什麼東西用尖細的爪子在木牆外緩慢地刮擦。
盧卡斯瞬間警惕起來,獵刀橫在胸前,無聲地移動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角向外望去。
月光下,積雪反射著冷冽的光。街道空無一人。然而,就在他小屋門廊的立柱陰影下,他看到了——
一個小小的、用破爛紅絲帶係著的、歪歪扭扭的禮物盒。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而那個刮擦聲,正是從這個禮盒裡發出的!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裡麵用指甲不斷地摳抓著盒壁,試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