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並不了解英布對自己的看法。就算知道,也不關心。
扶蘇入主長安,韓信並沒有參加討逆軍的行動,隻是幫助扶蘇張誠穩住了張村。所有人都理解韓信和漢軍千絲萬縷的關係,覺得韓信能夠幫助守護後方,已經難得,算是一種站隊了。
長安城破後,韓信奉命擔任了中尉,勸降曹參灌嬰,奪回三大營。這就已經充分體現了韓信的立場。之後曹參勸降齊國,韓信再次奪回荊楚趙燕,不戰而立下赫赫戰功,推辭了扶蘇封齊王的試探,以封邑萬戶的淮陰侯與鞏侯張誠齊平,爵位還要在太尉蒙恬之上,成為大秦複興元年少有的高爵位之人。
韓信眼下一舉一動,都很穩。
不僅僅推辭了齊王的封賞,也推辭了在朝中的更高官職。爵位上以張誠為榜樣、職位上以蒙恬為標杆,絕對不肯越過這兩位。處處體現了自己沒有僭越之心。
甚至對公主趙芃的戀慕,也隻局限在試圖靠近公主一些,表現得黏黏糊糊,並沒有達到主動找扶蘇求娶公主的地步,免得皇帝以為自己要憑恃功勞聯姻皇家。
就算是喜歡趙芃,韓信也沒有到真的像一個跟屁蟲一樣跟在趙芃附近的地步。趙芃追隨張誠千裡移民的時候,韓信就還是老老實實留在陳縣練兵。
陳縣,一度做過楚王韓信的王都,更早的時候,做過陳勝的王都。如今就隻是中原地區的一座普通縣城。
陳縣距離陳勝起事的大澤鄉、劉邦起事的沛縣都不太遠,居於淮泗之地中心。
韓信上次逃出洛陽,回到張村以後,和蒙恬張誠多次探討曆史的進程,最後得到一個結論,就是天下之亂起於淮泗。起於淮泗的原因是這一帶獨特的地理特點。黃河淮河泗水在此彙聚,水患不斷,所以這裡的人生性彪悍,而且習慣了遷居,就不如關中秦人那樣安土重遷。
雖然淮泗水患不斷,但是這一區域地勢平坦,水患之後河中淤泥沉積在大地上,土地也肥沃,所以淮泗一帶糧產還是非常豐足的。這就讓這一地區人口繁衍眾多。
人口多、災害多、經常遷居而不能久居一地,相鄰之間的關係淡薄,為了生存的爭鬥就綿延不絕,所以淮泗的平民素來好鬥。這就好像是一個乾草堆,一顆火星就能點起來,而陳勝,就是那顆火星。
所以要安定天下,第一就是要安定淮泗。
怎麼安定淮泗?當下的手段不多,駐重兵彈壓就是一個好辦法。
所以把過去重兵盤踞在滎陽函穀關一線的軍事部署,改為前突到了陳縣,一旦淮泗有亂,就可以就近出兵平叛。
不得不說,這個方案是有些過於小心、刻舟求劍的味道。但是剛剛經曆了一次帝國覆滅,根據過去的經驗做出這樣的部署,也倒是說得過去。
至於這樣的部署,要把十萬大軍交給韓信這樣一個前朝的功侯,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在這方麵,扶蘇倒是繼承了自己親爹的風格,所謂用人不疑,給了韓信這樣的重權。
當然,給了韓信這支軍隊以後,蒙恬就一直留在長安城,沒有離開過。這算是給在外的軍隊一個保險,製衡之術,是每一個帝王的看家本領,扶蘇無師自通。
韓信倒不在乎蒙恬就直接掌管了滎陽函穀關一線的軍務。這種製衡讓韓信覺得有點踏實。皇帝把製衡明明白白的放在那兒,算是警告,其實也是一種安撫。讓朝臣們都知道韓信孤軍在函穀關外其實也翻不出什麼浪來。如果大家都有這樣的共識,在後方也就少了很多詆毀。
韓信經曆的太多了。
張良陳平可不算是什麼好人。雖然張良和自己交往不錯,見麵總是笑嗬嗬。但是張良和誰不是笑嗬嗬?自己最後身陷囹圄,未必就沒有張良陳平的推手——這些破事兒也不光是酈商一個人搞出來的。當然扶蘇放著那麼多人不砍,就隻砍了一個酈商,這擺明了就是給自己的交代,這個情,韓信很是感激的。
回到長安以後,韓信有機會接觸到相當多秘密檔案,參與審訊過一些人,也因此,對蕭何也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天下都知道是蕭何舉薦了韓信,但是自從韓信破魏國以後,蕭何對韓信的態度就有了變化,身在戰爭前線的韓信雖然並不了解這些,但是查詢舊檔案、審訊舊官員之後,韓信可就知道真相了。
彭越之死,蕭何在其中也起了作用的。若是沒有蕭何這樣的丞相點頭執行,光靠呂後,想在皇帝不在的時候乾掉彭越,也是做不到的。而呂後和蕭何其實也有一個乾掉自己的計劃,隻不過韓信通過粉塵爆炸假死逃生。這事情沒了下文。
韓信發現,蕭何從來沒把自己當做是自己人。在蕭何眼裡,自己隻是一個能打的打手。對蕭何來說,真正的自己人就是豐縣沛縣那些人,而他韓信,最後必然成為一個分戰功的人。韓信的部屬們,必定和豐縣沛縣的這些人各立山頭……
有一些話就是曹參灌嬰親自講的。
這讓韓信很寒心。
所以韓信後來根本沒有去什麼國史館、戰犯所去探視這些昔日的戰友,也沒再去蕭何府上參加過宴飲。接到扶蘇的任命,就揣著虎符印信,開著小飛機直接來到了陳縣。
韓信和前朝僅有的關聯,是參加了劉邦呂雉的葬禮,收殮了夏侯嬰的屍體、拜見過夏侯嬰的未亡人,向扶蘇求了恩典保住了夏侯嬰家的財產。
韓信向夏侯嬰的未亡人提議:夏侯嬰的獨子夏侯灶,可以去設在鞏邑的鞏邑子弟小學就學,學有所成以後可以考入鞏邑理工大學,學一門技藝,能夠保住家門不墮。
滕公夫人對這些並不太懂,但是想到韓信是滕公生前好友,又是唯一參加滕公葬禮的人,也便答應了下來。
韓信和舊朝廷之間唯一的關聯,就隻有和滕公一家的往來。此外,雖然參加了劉邦的葬禮,也在葬禮上見到了魯元公主,卻並沒有什麼交流和往來。自己對劉氏的情分,也就到這裡了。
從現在開始,自己是新朝廷中的一員。接下來的使命,和過去十年來一樣,就是征戰,消滅這個國家國土上的那些殘餘割據勢力。
畢竟自己所學,就隻有戰爭一道。哪怕是想做一個工程師,自己比研究院的那些高人,還是相差甚遠。自己對這個時代的貢獻,就隻有一場接一場的戰爭了。
下一個對手,是淮南王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