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終年飄著薄雪的北境森林裡,住著一隻叫雪團的小狐狸。她的毛不是普通狐狸的橙紅色,而是像剛落的新雪那樣潔白,隻有尾巴尖沾著一點淺淺的銀藍,跑起來時像拖著一小片融化的月光。雪團沒有家人,隻有一棵老雲杉陪著她——那棵樹的樹乾上有個圓圓的樹洞,是她的家;樹洞裡鋪著曬乾的苔蘚和蒲公英絨毛,是她的小床;每天清晨,老雲杉都會抖落枝頭的雪,給她的小窗台堆上一小捧亮晶晶的雪粒,那是她一天裡最早的禮物。
這天夜裡,雪團被一陣細碎的“沙沙”聲吵醒。她揉著眼睛從樹洞探出頭,看見老雲杉的枝椏間,掛著一隻比她的爪子還小的燈籠——燈籠是用透明的薄翅做的,裡麵裹著一點微弱的光,像被凍住的星星,正隨著風輕輕晃蕩,發出“沙沙”的響聲。更奇怪的是,燈籠下麵還掛著一根細細的銀線,線的另一端,纏著一隻小小的螢火蟲,她的翅膀被雪沾濕了,正用觸角輕輕扯著銀線,急得眼淚都快凍成小冰晶。
“你怎麼啦?”雪團輕輕跳上樹枝,聲音放得比雪花落在衣領上還輕,生怕碰碎那隻脆弱的燈籠。
螢火蟲抬起頭,她的眼睛像兩顆蒙了霧的小露珠:“我叫螢螢,是南方森林來的。我要把這盞星塵燈籠送到北境的極光湖邊,那裡住著我的奶奶。奶奶說,隻有用極光湖的水澆亮燈籠,才能治好她的眼睛。可我飛了三天三夜,翅膀被雪打濕,現在連燈籠都快抓不住了……要是天亮前到不了湖邊,燈籠裡的星塵就會熄滅,奶奶就再也看不見了。”她說著,觸角垂了下來,燈籠裡的光又暗了一點,像快燃儘的燭火。
雪團的尾巴尖輕輕晃了晃,忽然想起老雲杉說過,極光湖在森林最北邊的冰川腳下,要穿過會吞掉腳印的雪鬆林、會吹走方向的迷霧穀,還有總愛藏起路標的冰原精靈。她把螢螢和燈籠小心地捧在掌心,尾巴繞著掌心裹了一圈——她的毛暖乎乎的,很快就把螢螢翅膀上的雪化掉了。“彆著急,我帶你去極光湖。我的腳跑得穩,還能在雪地裡找最安全的路,咱們一定能趕在天亮前到。”
螢螢的觸角動了動,翅膀輕輕扇了扇:“真的嗎?可雪鬆林裡的雪會沒過你的膝蓋,迷霧穀的霧會讓你分不清東南西北,冰原精靈還會把你的腳印變成冰雕,讓你找不到回頭的路……”
“那有什麼!”雪團把燈籠掛在自己的耳朵上,燈籠裡的光剛好照在她的眼前,“我天天在森林裡跑,知道哪片雪下麵沒有冰窟窿,哪棵樹的樹皮能當路標。而且,我還有老雲杉給我的禮物呢!”她說著,從樹洞裡掏出一片曬乾的雲杉葉——那是去年冬天老雲杉落的第一片葉子,葉子邊緣泛著淡淡的銀光,老雲杉說,它能在雪夜裡留住溫度,遇到危險時還能指引方向。
他們趁著月光出發了。雪團把螢螢放在自己的脖子後麵,那裡的毛最厚,既能擋風,又能讓螢螢隨時看著燈籠裡的星塵。她的爪子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像撒在雪地裡的小梅花。偶爾遇到矮矮的灌木叢,她會小心地繞過去,生怕樹枝勾到耳朵上的燈籠,連呼吸都放得輕輕的,怕哈出的熱氣熏到螢螢。
路過一片結冰的小湖時,螢螢忽然輕輕啄了啄雪團的耳朵:“等等,我要跟冰麵說聲謝謝。”她從雪團的脖子後麵飛出來,翅膀在冰麵上輕輕一點,冰麵立刻泛起一圈圈銀色的漣漪,每道漣漪裡都映著一顆小小的光點。“這是我們螢火蟲的感謝方式,”螢螢飛回來時,翅膀上沾了點冰屑,“冰麵會幫我們記住走過的路,迷路時跟著光點走就好。”
夜越來越深,風也越來越大,他們來到了雪鬆林。這裡的鬆樹長得又高又密,樹枝上積滿了雪,風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像要把整個森林都埋起來。更危險的是,有些地方的雪深得能沒過雪團的身子,一旦踩空,就會掉進雪下麵的冰窟窿裡。雪團剛踏進雪鬆林,就有一團雪落在她的尾巴上,嚇得她趕緊停下腳步。
“彆慌,”螢螢從雪團的脖子後麵探出頭,翅膀扇出的風帶著淡淡的暖意,“鬆樹爺爺隻是在跟我們打招呼,他們不會傷害我們的。”她說著,讓雪團把那片雲杉葉拿出來,放在燈籠旁邊。奇跡發生了,雲杉葉立刻發出淡淡的光,光順著樹枝爬上去,落在積雪上,積雪慢慢融化成小小的水珠,順著樹枝流下來,在雪地上畫出一條淺淺的小路——那是最安全的路,沒有冰窟窿,也沒有深雪。
“你看,”螢螢笑著說,“再嚴肅的東西,也會喜歡溫暖的心意。”
走出雪鬆林,前麵就是迷霧穀。穀裡的霧濃得像化不開的牛奶,連身邊的樹都看不清,風裹著霧吹過來,帶著刺骨的冷,能把鼻子凍得通紅。雪團站在穀口,看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敢往前邁一步——她聽說過,很多小動物就是因為走進迷霧穀,再也沒走出來過。
“彆擔心,”螢螢的聲音像落在雪上的月光,“跟著雪雀的叫聲走就行。”她飛到雪團的頭頂,翅膀輕輕扇動,唱起了螢火蟲的引路歌。歌聲剛起,霧裡就傳來“嘰嘰喳喳”的叫聲,一隻穿著白羽毛的雪雀飛了出來,它落在雪團的肩膀上,“嘰嘰”地叫著,然後朝著穀裡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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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團跟著雪雀的叫聲,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霧就會散一點,身邊的樹也慢慢清晰起來。“迷霧穀的霧最喜歡聽歌聲了,”螢螢飛在她前麵指引方向,“它們說,有人陪著說話,就不會覺得孤單,霧也會變得溫柔。”
快到冰原的時候,他們遇見了冰原精靈。那是個穿著冰做的裙子的小精靈,藏在一塊大大的冰岩後麵,隻要有人經過,就會把冰屑撒在他們的臉上,或者把他們的腳印凍成冰雕,讓他們找不到路。雪團剛靠近冰岩,就有一把冰屑落在她的眼睛上,嚇得她趕緊閉上眼睛,差點摔一跤。
“彆生氣,”螢螢趕緊飛到冰岩前,對著裡麵輕聲說,“冰原精靈姐姐,我們要去極光湖給奶奶送星塵燈籠,能不能請您讓我們過去呀?”冰原精靈從冰岩後麵探出頭,皺著眉頭打量他們,可當她看見燈籠裡微弱的光,還有雪團脖子後麵沾著的冰屑時,眉頭慢慢舒展開了。
“我好久沒見過這麼小的螢火蟲了,”冰原精靈的聲音像冰塊碰撞,“你們真的要去極光湖?那湖的冰麵可厚了,要對著極光唱夠一百句溫暖的話,冰麵才會裂開,露出下麵的湖水呢。”她從冰岩後麵掏出一塊亮晶晶的冰晶,遞給雪團,“這個送給你們,它能幫你們擋住冰原的寒風,還能讓極光更快聽見你們的話。”
雪團接過冰晶,把它掛在燈籠旁邊。冰晶暖暖的,像揣了一塊小太陽。冰原精靈又吹了口氣,一陣輕柔的風就把他們送到了冰原上——那裡比雪團想象的還要美,天空中飄著淡淡的極光,粉紫色的光帶像仙女的裙擺,輕輕掃過冰原;冰原的儘頭,就是極光湖,湖麵結著厚厚的冰,冰麵映著極光,像撒了一層碎寶石。
“快,對著極光說話吧,”螢螢激動地扇動翅膀,“要說出你心裡最溫暖的話,冰麵才會裂開。”
雪團深吸一口氣,看著天上的極光,輕聲說:“極光姐姐,我希望螢螢能澆亮燈籠,讓她的奶奶重見光明;我希望鬆樹爺爺的枝椏上再也不會積太多雪,不用總擔心雪會掉下來;我希望迷霧穀的霧能天天聽到歌聲,永遠不孤單;我希望冰原精靈姐姐能交到更多朋友,再也不用躲在冰岩後麵……”
她一句一句地說著,每說一句,冰麵上就會裂開一道小小的縫,縫裡滲出淡淡的水光。當她說完第一百句話時,冰麵“哢嚓”一聲,裂開了一個圓圓的洞,湖水從洞裡冒出來,泛著淡淡的藍光,像盛滿了星星的碎片。
螢螢飛過去,把燈籠放進湖水裡。湖水剛碰到燈籠,燈籠裡的星塵就“唰”地亮了起來,光變得比之前亮十倍,像一顆小小的太陽,把周圍的冰原都照得暖暖的。“亮了亮了!”螢螢高興地轉著圈,“奶奶有救了!”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嗡嗡”的聲音,一群螢火蟲飛了過來,領頭的是一隻翅膀上帶著花紋的螢火蟲,她看見螢螢,立刻飛過來抱住她:“螢螢,你可算到了!我們找了你好久。”
原來這是螢螢的媽媽,她知道螢螢要去北境,不放心,就帶著族人跟了過來。螢螢指著雪團,對媽媽說:“是雪團送我來的,她還幫我找到了極光湖。”
螢火蟲媽媽飛到雪團麵前,用觸角輕輕碰了碰她的耳朵:“謝謝你,善良的小狐狸。我們螢火蟲有個規矩,誰幫了我們,就要送他一盞不會熄滅的小燈籠。”她說著,讓其他螢火蟲銜來一片大大的楓葉那是他們從南方帶來的,用星塵保存著溫度),把極光湖的水和星塵倒在楓葉上,做成了一盞小小的燈籠——燈籠裡的光暖暖的,不會被風吹滅,也不會被雪凍住。
雪團接過燈籠,光的暖意鑽進她的爪子裡,讓她想起了老雲杉抖落在窗台的雪粒。她把燈籠抱在懷裡,對螢螢說:“以後我還能去找你玩嗎?我想跟你一起聽冰麵說話,跟雪雀唱歌。”
螢螢用力點頭,翅膀上的光閃著亮:“當然啦!你隻要對著南方的方向晃一晃燈籠,我就能看見。等奶奶的眼睛好了,我還會帶她來跟你玩呢。”
螢火蟲們要走了,螢螢最後飛過來,在雪團的尾巴尖上親了一下,然後跟著隊伍一起飛走了。他們飛過高高的雪鬆林,飛過彎彎的迷霧穀,飛過廣闊的冰原,翅膀上的光在夜裡連成了一條亮晶晶的線,像給北境係了一條彩色的絲帶。
雪團站在極光湖邊,抱著燈籠,看著螢火蟲們的身影慢慢消失。她忽然想起還沒告訴螢螢,老雲杉的葉子能發光,就對著天空使勁晃了晃燈籠。燈籠裡的光在極光下閃著亮,像一顆小小的星星,順著風的方向飄向遠方。
極光輕輕晃了晃,像是在說“她會看見的”。
後來,每當極光出現的時候,雪團都會帶著小燈籠去極光湖邊。冰原上的冰晶依然會在她說話時發亮,而螢螢也總會帶著幾隻小小的螢火蟲來赴約。他們一起坐在冰湖邊,分享雪團找到的凍漿果,看著極光在湖麵映出的光帶,聽雪雀唱歌,看冰麵的光點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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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團的毛漸漸長得更厚了,可每次螢螢落在上麵時,它還是會變得軟軟的,像最舒服的小毯子。有一天,一隻迷路的小刺蝟在雪地裡哭,雪團想起螢螢教她的辦法,就對著小刺蝟晃了晃燈籠——燈籠裡的光暖暖的,照亮了小刺蝟回家的路,連雪地裡的冰窟窿都變得清清楚楚。
雪團這才明白,原來幫助彆人的時候,自己也會變成光。就像極光會記住湖水的溫柔,她也會記住螢螢的約定,在每個寒冷的夜晚,把溫暖傳遞下去。
而遠方的螢螢,每當帶著小螢火蟲們飛過南方的森林時,總會對著北境的方向輕輕扇動翅膀。她知道,那裡有一隻毛白白的小狐狸,正抱著暖暖的小燈籠,在極光下慢慢長大,變成一個會發光的小英雄。
日子一天天過去,北境森林裡的小動物們都知道,有一隻叫雪團的小狐狸,她的燈籠能發光,能指路,還能帶來溫暖。每當有人問起她為什麼這麼善良,雪團總會笑著指一指天上的極光:“因為我有一個朋友,她教會我,真誠的心意就像星塵織就的燈籠,能暖到每個人的心裡。”
有時候,雪團會把燈籠的光分給森林裡的小動物們,雪鬆林的樹枝上長出了小小的綠芽,迷霧穀的霧裡總是飄著歌聲,冰原精靈的冰岩旁也常常有小動物來做客。北境森林變得越來越熱鬨,越來越溫暖,連風穿過雪地的聲音,都像在唱暖暖的歌。
而雪團和螢螢的友誼,就像極光湖的冰麵,每到極光出現時就會映出最美的樣子,永遠不會結冰。因為他們都知道,真正的友誼,不是天天在一起,而是不管相隔多遠,都會記得對方的好,都會把這份好,變成照亮彆人的光。
當又一個冬天來臨,老雲杉的樹洞裡,除了苔蘚和蒲公英絨毛,還多了一個小小的角落——那裡放著螢螢從南方帶來的楓葉,楓葉上沾著星塵,和雪團的小燈籠放在一起,在每個夜裡,都散發著淡淡的光,像兩顆永遠不會熄滅的星星,守著北境森林的溫暖,也守著兩個朋友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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