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年飄著細雪的山穀裡,有一個被雪絨花環繞的村莊。屋頂的積雪永遠像奶油蛋糕上的糖霜,煙囪裡冒出的白煙會慢慢變成雪花,連村口的老鬆樹都穿著厚厚的雪外套,枝椏上掛著一串串冰棱,像誰掛上去的水晶風鈴。
村裡有個特彆的郵局,用整塊冰晶砌成,陽光照在牆上,會折射出彩虹般的光。郵局的主人是個戴紅絨帽的小雪人阿雪,他的鼻子是根胡蘿卜,眼睛是兩顆黑紐扣,肚子裡裝著一團永不熄滅的炭火——這是為了不讓信件被凍成冰塊。每天清晨,阿雪都會用掃帚掃開門前的積雪,露出那塊寫著“冰晶郵局”的木牌,木牌邊緣的冰花每天都會開出新的形狀。
這天清晨,阿雪剛把“營業中”的牌子掛出去,就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聲音很輕,像小石子落在棉花上。他打開冰晶門,看到一隻凍得瑟瑟發抖的小麻雀,翅膀上結著薄冰,嘴裡叼著一片卷起來的樺樹葉。
“我想寄封信,”小麻雀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樹葉,“寄給南方的表哥,告訴他我找到過冬的地方了,就是……就是這裡的雪有點大,我還沒找到合適的窩。”說著,他把樺樹葉遞過來,葉子上用啄出的小洞組成歪歪扭扭的字。
阿雪趕緊把小麻雀請進郵局,用炭火烘了烘他的翅膀,又端來一碗用雪水融化的蜜糖:“先暖暖身子,我幫你寫。”小麻雀喝著蜜糖,眼睛亮了些:“還要告訴表哥,我昨天在老鬆樹洞裡發現了半袋去年的麥粒,夠吃到開春了。對了,讓他彆擔心,我認識了個會堆雪洞的小兔子,她說可以和我一起住。”
阿雪用羽毛筆蘸著融化的藍莓汁,把話都寫在一張雪絨花花瓣上——這是郵局特製的信紙,遇冷會變硬,不怕風雪。寫完後,他找來一片最大的梧桐葉當信封,用鬆脂把邊緣粘好,再蓋上用冰淩做的郵戳,戳上的花紋是朵雪絨花。
“這封信得請北風信使幫忙送,”阿雪把信放進掛在門口的冰信箱,“他今天中午會經過這裡,南方的路他熟。”小麻雀點點頭,又叼起一片沒吃完的樺樹葉:“這個留給你當郵票,我昨天在樹洞裡撿的,很乾淨。”
中午時分,北風信使果然來了。他是個穿灰鬥篷的風精靈,走過的地方會留下一串冰腳印。“今天有要寄往南方的信?”北風信使的聲音像冰塊碰撞,他接過阿雪遞來的信,吹了口氣,信封上立刻結了層保護膜,“放心,三天就能到,路上我會避開暴風雪。”
可第二天一早,北風信使又把信送回來了,信封上沾著泥點,顯然是被什麼東西弄臟了。“半路遇到了雪怪,”北風信使的鬥篷上破了個洞,“他搶了信,說要當書簽,我跟他搶了半天,信還是弄臟了,得重新寫。”
阿雪皺起眉頭,雪怪住在山穀儘頭的冰洞裡,脾氣暴躁,最喜歡收集亮晶晶的東西。“看來得親自去一趟,”他把炭火往肚子裡塞了塞,“順便問問他為什麼搶彆人的信。”小麻雀聽說後,拍拍剛烘乾的翅膀:“我跟你一起去,我認識近路,從老鬆樹的樹洞裡穿過去,能省一半的路。”
兩人出發了。小麻雀在前麵帶路,阿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胡蘿卜鼻子上結了層白霜。穿過老鬆樹洞時,裡麵果然有半袋麥粒,小麻雀還不忘叼起一顆塞進嘴裡:“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雪怪的冰洞比想象中暖和,洞裡堆滿了各種亮晶晶的東西:碎玻璃、冰棱、還有幾顆被凍住的星星。雪怪正坐在一堆冰書上打瞌睡,他的頭發是白色的,胡子上掛著冰珠,懷裡果然抱著那封被弄臟的信。
“雪怪先生,”阿雪輕聲說,“這封信對小麻雀很重要,能還給我們嗎?”雪怪睜開眼睛,眼珠像兩顆冰球:“我隻是想看看信上寫了什麼,我從沒收到過信。”他的聲音有點委屈,“我在這裡住了一百年,沒人跟我說話,也沒人給我寫信。”
小麻雀愣了愣,突然說:“那我以後給你寫信好不好?告訴你每天的天氣,還有我找到的麥粒有多好吃。”雪怪的眼睛亮了:“真的嗎?”阿雪也笑著說:“我們可以給你寄雪絨花花瓣做的信紙,上麵的字遇熱會發光,你晚上也能看。”
雪怪趕緊把信還給阿雪,還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最大的冰晶:“這個給你當郵戳,比你那個好看。”阿雪接過冰晶,發現上麵天然形成了雪花的花紋,確實很漂亮。
回到郵局,阿雪重新寫了信,這次用雪怪給的冰晶蓋了郵戳。北風信使再來時,小心翼翼地把信放進自己的鬥篷內側:“這次保證不會再被搶走了。”小麻雀則在旁邊的雪地上蹦蹦跳跳,他在練習寫回信,用爪子在雪地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字:“雪怪先生,今天的太陽有點暖,老鬆樹的冰棱掉了三根……”
傍晚時分,小麻雀的表哥回信了,信是用南方的芭蕉葉做的,還帶著陽光的味道。上麵說他在南方的屋簷下找到了很好的窩,等開春就帶著同伴回來,幫小麻雀和雪怪一起搭建更暖和的家。小麻雀把信讀給阿雪聽,阿雪的黑紐扣眼睛裡,好像映出了春天的樣子。
夜裡,冰晶郵局的燈還亮著,阿雪坐在冰櫃台後,整理著今天的信件。有寄給山那邊黑熊的,告訴他蜂蜜已經藏在樹洞最深處;有寄給河底魚兒的,用防水的荷葉紙寫著,冰層下的水草長得很茂盛。窗外的雪還在下,落在冰晶牆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像誰在念著信裡的話。
小麻雀睡在郵局的壁爐邊,夢裡他在給雪怪寫信,信紙是雪絨花做的,信封上貼著用紅漿果做的郵票,北風信使正叼著信,飛向山穀儘頭的冰洞。雪怪在夢裡收到了信,正用他熱乎乎的手原來雪怪的手是暖的)捧著信紙,眼睛裡的冰球慢慢化成了水珠,滴在信紙上,開出了一朵小小的雪絨花。
阿雪打了個哈欠,把最後一封信放進郵袋。明天一早,這封信會被送到住在雲裡的雪精靈手裡,告訴他村莊的雪已經夠厚了,可以讓太陽出來曬一曬屋頂的積雪了。冰晶郵局的燈光透過牆壁,在雪地上映出一片溫柔的光,像給整個村莊,蓋了一層會發光的雪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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