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終年彌漫著薄霧的濕地邊緣,有一座用泥炭和蘆葦搭成的圖書館。屋頂鋪著厚厚的綠色苔蘚,雨天才會透出淡青色的光;書架是用空心蘆葦捆成的,每根蘆葦裡都藏著片乾花當書簽;門口掛著串貝殼風鈴,隻有帶著故事的生靈走過,才會發出“叮咚”的脆響,像水滴落在荷葉上。圖書館的管理員是隻穿藍布小褂的小青蛙呱呱,他的背是深綠色的,上麵點綴著淡金色的斑點,像撒了把碎光,每次整理書頁時,腳蹼總會沾些濕潤的苔蘚——那是從書架上蹭下來的。
這裡的書從不寫在紙上,隻記在“會呼吸的頁”上:候鳥的羽毛記錄遷徙的路,每根羽管裡都藏著不同緯度的風;古樹的年輪薄片記著森林的往事,圈圈紋路裡能讀出哪年的雪下得最厚;最特彆的是晨露凝成的水晶書,太陽出來前能看到昨夜的夢,太陽升起後就變成透明的霧,藏進蘆葦叢裡。而呱呱的工作,是把這些散落在濕地的故事收集起來,用晨露當墨水,寫進苔蘚封麵的書裡,再根據故事的顏色,放進不同的蘆葦書架——暖黃色的是開心的故事,淺藍色的是安靜的故事,帶著點潮濕綠意的,是那些沒說完的、需要慢慢等的故事。
這天清晨,薄霧還沒散,貝殼風鈴就“叮咚”響了,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呱呱正用荷葉擦去水晶書上的水汽,抬頭看見一隻翅膀沾著泥的小蜻蜓,停在門口的蘆葦稈上,觸須抖個不停。“我……我想存個故事。”小蜻蜓的聲音細得像蛛絲,翅膀上的紋路被泥糊住了,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呱呱趕緊跳過去,用晨露沾濕的軟毛刷,輕輕刷掉她翅膀上的泥。“什麼樣的故事呀?”他遞過一片卷成杯狀的荷葉,裡麵盛著露水,“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小蜻蜓喝了口露水,翅膀慢慢舒展開,露出上麵淡紫色的花紋,像撒了層薰衣草粉。“是關於一朵花的故事,”她的觸須彎了彎,“我昨天在水窪邊看到朵快謝的睡蓮花,她說想記住自己盛開的樣子,可現在花瓣都卷起來了。”
呱呱從書架上抽出本苔蘚書,封麵是嫩綠色的,還帶著點水珠。“你說,我來寫,”他用尾尖沾著露水當筆,“睡蓮花盛開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小蜻蜓的翅膀顫了顫,像是在回憶:“她的花瓣是粉白色的,像浸了牛奶的雲,花心是鵝黃色的,有隻小甲蟲總在上麵打盹,說她的花瓣比棉花還軟。”
露水筆在書頁上劃過,留下淡綠色的字跡,寫著寫著,書頁上突然浮現出朵小小的睡蓮花影,隨著小蜻蜓的描述慢慢綻放,連花心小甲蟲的觸角都看得清清楚楚。“等她明天來看,就能想起自己最美的樣子了,”呱呱把書放進標著“等待”的蘆葦架,“睡蓮花謝了會結果,等果子熟了,說不定還能長出新的故事呢。”小蜻蜓的翅膀亮了起來,紫色花紋在晨光裡閃著光:“我能每天來看看她嗎?就站在書架旁邊,不碰她。”
呱呱笑著點頭,給她指了指窗邊的蘆葦叢:“那裡能曬到最早的太陽,你可以停在那兒等。”小蜻蜓謝過他,翅膀一振,停在了窗邊的蘆葦上,像枚紫色的小書簽。
上午時,貝殼風鈴又響了,這次的聲音沉甸甸的,像石頭掉在水裡。門口走來一隻背著蝸牛殼的小蝸牛,殼上的螺旋紋裡卡著片枯葉。“我想找個故事,”小蝸牛的聲音慢吞吞的,爬過的地方留下條亮晶晶的痕,“我奶奶以前說,她年輕的時候,見過會發光的螢火蟲群,像把星星撒在了草葉上,可我總記不清她描述的樣子。”
呱呱從“回憶”書架上抽出本深綠色的苔蘚書,書頁邊緣有點卷,像是被很多生靈翻過。“這本裡有,”他翻開書頁,裡麵用螢火蟲的熒光粉寫著字,在暗處會發光,“是三十年前的老螢火蟲寫的,說那年夏天,他們為了給迷路的螞蟻照路,把尾巴的光調到最亮,連月亮都誇他們比星星還熱心。”
小蝸牛慢慢爬過去,把殼貼在書頁上,好像這樣能聽得更清楚。“奶奶說,她當時就在螞蟻隊伍裡,”他的觸角晃了晃,“螢火蟲的光落在她的殼上,像給她戴了串珍珠項鏈,她到現在都舍不得洗殼上的光痕。”呱呱往書頁上滴了滴露水,熒光字突然亮了起來,在書頁上組成片小小的光海,裡麵真的有隻背著螺旋殼的小蝸牛,殼上閃著星星點點的光。
小蝸牛看得呆了,殼上的枯葉掉了下來,露出下麵淡淡的光痕,果然像珍珠項鏈的印子。“我要把這個故事記在殼上,”他用黏液在殼上畫了個小小的螢火蟲,“等奶奶來,我講給她聽,說不定她能想起更多光的樣子。”
中午時,薄霧徹底散了,陽光透過苔蘚屋頂,在地上投下碎鑽般的光斑。小蜻蜓突然“嗡嗡”叫起來,指著窗外的水窪。呱呱跑過去一看,那朵快謝的睡蓮花旁邊,竟然冒出了個小小的花苞,粉嫩嫩的,像顆裹著朝霞的珍珠。“是她的孩子!”小蜻蜓的聲音裡帶著驚喜,“她肯定看到書裡的故事了,所以長了新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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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呱剛要把這個新發現寫進苔蘚書,貝殼風鈴又響了,這次是群小螞蟻,排著隊走進來,每隻都舉著片花瓣當信紙。“我們想存個搬家的故事,”領頭的螞蟻隊長舉著片紫菀花瓣,“昨天搬新家時,有片葉子掉進水裡,是小蜻蜓幫我們叼了回來,我們想記住她翅膀的顏色。”
小蜻蜓聽到這話,翅膀紅了紅,悄悄往蘆葦叢裡縮了縮。呱呱笑著把螞蟻們的故事寫進書裡,特意在小蜻蜓的翅膀旁畫了圈光暈:“這樣以後誰看到,都知道她是隻熱心的小蜻蜓。”螞蟻們謝過他,又排著隊離開了,臨走時在門口放了顆亮晶晶的露珠,說是給書做書簽用的。
傍晚時,小蝸牛帶著奶奶來了,老蝸牛的殼上果然有淡淡的光痕,像蒙著層細紗。她慢慢爬過“回憶”書架,停在螢火蟲故事的書頁旁,觸角顫了顫:“就是這個光,比我記得的還亮,當時有隻最小的螢火蟲,總愛在我殼上歇歇腳,說我的殼像旋轉的星空。”書頁上的熒光突然聚成個小小的光點,在老蝸牛的殼上停了停,像在打招呼。
小蜻蜓也有了新發現,她停在“等待”書架旁,看著那本睡蓮花的書,書頁上的花影旁邊,多了個小小的花苞圖案,和水窪邊的新花苞一模一樣。“她在長呢,”小蜻蜓對呱呱說,“等她盛開了,我要告訴她,有隻小螞蟻說她的花瓣能當小船。”
天黑了,苔蘚圖書館的光漸漸暗下來,隻有“回憶”書架上的熒光書還亮著,像盞盞小燈籠。呱呱把今天的新故事整理好,放進不同的蘆葦架:螞蟻的故事是暖黃色的,放在“友情”欄;新花苞的故事是嫩綠色的,放在“成長”欄;還有片剛收集的蛙鳴葉,記著傍晚青蛙們的合唱,被他夾進了“晚安”書裡。
貝殼風鈴偶爾“叮咚”響一聲,是晚歸的螢火蟲路過,翅膀的光透過苔蘚屋頂,在書頁上投下流動的光斑。小蜻蜓還停在窗邊的蘆葦上,看著睡蓮花的書,翅膀上的紫色花紋在微光裡像幅會動的畫;小蝸牛和奶奶已經睡著了,殼靠在書架旁,像兩朵閉著的螺旋形小花。
呱呱打了個哈欠,把露水筆放進荷葉筆筒,蜷在圖書館中央的苔蘚墊上。夢裡他的圖書館變得很大很大,蘆葦書架一直延伸到霧裡,每個生靈都能找到自己的故事,連水裡的魚都遊來借書,用氣泡在書頁上寫下感謝的話。苔蘚書的封麵在夢裡慢慢舒展,長出新的綠芽,每個芽尖上都頂著個小小的故事,有的是花的,有的是蟲的,還有的是風帶來的,沒頭沒尾,卻暖乎乎的。
夜越來越靜,濕地裡的蛙鳴漸漸低了下去,苔蘚圖書館像塊浸在露水裡的綠寶石,安安靜靜地待在薄霧邊緣,守著那些寫在苔蘚上的字,記在羽毛上的路,藏在熒光裡的回憶,還有每個生靈心裡,沒說出口卻悄悄發芽的期待。等明天貝殼風鈴再響時,又會有新的故事帶著晨露來,而那些舊的故事,會在書頁上慢慢長,長出新的花紋,新的光影,長出能讓每個來尋找的生靈,都能摸到的、暖暖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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