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蒲公英會撐著小傘旅行的草坡上,有一間用麥稈捆成的信箋鋪。屋頂蓋著曬乾的荷葉,下雨時會發出“噠噠”的輕響,像在給寫信的生靈伴奏;牆壁糊著玉米葉做的紙,陽光照進來會變成淡淡的綠,把字跡都染得軟軟的;門口掛著串用麻繩係著的空貝殼,風過時就“嗚嗚”地唱,像在念著遠方寄來的信。鋪子裡的主人是隻戴草編帽的小刺蝟郵郵,她的背上總背著個藤編郵包,裡麵裝著各種顏色的信紙——用花瓣搗成的粉做的,寫起來會留下花香,每次蓋郵戳,爪子敲在木台上的聲音“篤篤”響,像在給風伯伯報信。
這裡的信箋從不讓敷衍的生靈帶走,隻寫給“心裡有牽掛的夢”。冬天見不到同伴的鬆鼠夢會來寫“堅果信”,信紙裡夾著曬乾的榛子殼,字裡行間都帶著儲藏室的暖香;被海浪衝上岸的貝殼夢會寫“潮汐信”,用海水調的墨,字跡遇潮會變藍,像在訴說大海的思念;最特彆的是守著空蜂巢的蜜蜂夢,它總來寫“花期信”,郵郵會往信封裡塞片油菜花蜜凝成的糖,讓收信的同伴知道,春天已經在路上了。而讓信件永遠不會迷路的,是藏在木盒裡的“風郵戳”——那是用春風的尾巴和晨露刻成的,蓋在信封上會留下透明的花紋,風看到就知道該往哪吹,就算遇到暴雨,墨跡也不會暈開。
這天清晨,草坡上的蒲公英剛撐開白傘,信箋鋪的麥稈門被“沙沙”推開,像有片葉子自己溜了進來。郵郵正用鬆針筆蘸著漿果墨,抬頭就看見一隻翅膀沾著泥的小燕子,蹲在門檻上直喘氣,黑色的羽毛被露水打濕,像抹了層油,小爪子緊緊攥著根斷了的柳條,像是抓著最後一點勇氣。“能……能借我張信紙嗎?”小燕子的聲音急得發顫,像被風吹得打卷的線,“我昨天跟著媽媽往南方飛,突然來的寒流把我們吹散了,現在找不到它們,翅膀也凍得發僵,再寫不了信,媽媽該以為我出事了……”
郵郵趕緊用爪子把它扶到絨毛墊上,壁爐裡燒著乾稻草,火苗小小的卻很暖,把空氣烘得帶著麥稈的香。“先烤烤翅膀,”她從陶罐裡倒出點溫水,用南瓜花做的小杯子盛著,“喝點水,嗓子就不啞了。”小燕子啄了兩口,凍得發顫的羽毛漸漸平順起來,才小聲說:“我記得我們約定在老槐樹上集合,樹洞裡藏著我們去年搭的舊巢,巢裡有片我撿的藍羽毛,媽媽認得,可現在我連老槐樹在哪都分不清,剛才在雲裡飛,差點撞上高壓線……”
郵郵的心像被露水浸過的紙,輕輕發皺。她打開木盒,裡麵的風郵戳閃著淡淡的光,戳麵上刻著蒲公英的花紋,沾著點永遠不會乾的花蜜。“給你用‘引路信紙’吧,”她抽出張用槐花汁做的黃信紙,“寫的時候會自動畫出老槐樹的方向,而且……”她往墨水裡摻了點螢火蟲的熒光粉,“天黑了也能寫,字跡會發光,媽媽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小燕子的眼睛亮了亮,突然掉了滴眼淚——那其實是顆小水珠,砸在絨毛墊上暈開個小濕痕:“我翅膀下有顆米白色的斑點,像粒小珍珠,媽媽每次梳毛都會摸到,能畫在信封上嗎?”
郵郵笑著點頭,用銀粉在信封角落畫了粒小珍珠,又往信紙上撒了點桂花粉——那是去年給蜜蜂夢寫“花期信”剩下的,聞起來甜甜的。她把信紙推到小燕子麵前,鬆針筆蘸著熒光墨,在紙上輕輕一劃,果然出現道發著微光的線,順著線的方向,慢慢顯出老槐樹的影子。“你看,”郵郵拿起風郵戳,在信封上輕輕一敲,“篤”的一聲,蒲公英花紋立刻印了上去,透明的紋路裡好像有小風吹過,“寫完投進門口的蒲公英郵筒,風會帶著它飛,遇到媽媽時,信封會發出‘嘰嘰’的叫聲,像你在喊她。”
小燕子用爪子按住信紙,翅膀抖得更厲害了,這次是高興的:“我用這個當郵費行嗎?”它從翅膀下啄出顆紅果籽,“這是我在果園裡撿的櫻桃籽,種在你門口,明年會結出能做墨水的果子。”郵郵把果籽埋進花盆,看著它撲棱棱飛出麥稈門,信紙的熒光跟著它的影子,在雲裡畫出條彎彎的亮線。
中午時,信箋鋪的門被“咚咚”敲響,聲音重得像顆蘋果掉在地上。郵郵抬頭就看見一隻背著竹簍的老兔,耳朵尖缺了個角,竹簍裡裝著些曬乾的胡蘿卜纓——那是給小孫子當零食的。“郵郵,能幫我小孫子寫封信嗎?”老兔的聲音慢悠悠的,像風吹過乾枯的草,“他前天在田埂上玩,被小孩的網子網住過,現在一到傍晚就怕,總覺得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想給遠方的表哥寫封信,說他有多想念一起挖蘿卜的日子。”
郵郵從紙堆裡抽出張用胡蘿卜汁做的橙信紙,寫起來會帶著點甜甜的味道。“寫封‘勇氣信’吧,”她往墨水裡加了點薄荷汁,“讀起來會涼涼的,讓人心裡不發慌,而且……”她往信封裡夾了片曬乾的向日葵花瓣,“夾著陽光的味道,讀的時候像曬著太陽,什麼都不用怕。”老兔從竹簍裡拿出塊蜂巢蜜:“這是我托蜜蜂朋友留的,最甜,你調墨水時加進去,字裡都會帶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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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郵把蜂蜜攪進墨水裡,橙信紙立刻染上暖暖的光澤,老兔握著鬆針筆,小孫子的話一句句從它嘴裡冒出來:“表哥,昨天我挖到個像月亮的蘿卜,想留著給你……”郵郵幫它把字寫得圓圓的,像一個個小蘿卜。老兔坐在壁爐邊,看著信紙漸漸寫滿,突然說:“我年輕時跑遍了整片草原,也丟過好幾次路,那時要是有這樣的信箋鋪就好了,就不用對著風喊家人的名字,喊到嗓子啞。”郵郵往信封上多蓋了個風郵戳:“等小孫子不怕黑了,咱們一起給他表哥寫封更長的信,裡麵夾滿咱們這兒的胡蘿卜乾,讓他知道咱們的日子有多甜。”
老兔的三瓣嘴動了動,笑了:“他最愛在月光下數星星,說要數夠一百顆就去找表哥,等他好了,我就帶他來這兒,讓你看看他數的星星寫在信上好不好看。”郵郵把信折成小方塊,放進蒲公英郵筒——郵筒裡的風會自動把信吹向遠方。老兔背著竹簍離開時,胡蘿卜纓的清香混著信裡的蜂蜜味,像把整個秋天都裝進了簍子。
傍晚時,信箋鋪的櫃台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郵郵低頭一看,是隻背著蝸牛殼的小毛蟲,殼上沾著些蒲公英的絨毛,像蓋了層小被子,身體一拱一拱地往信紙堆挪,嘴裡叼著根細細的草莖——那是它想用來寫字的筆。“我……我想寫封信,”小毛蟲的聲音黏糊糊的,像剛從樹膠裡爬出來,“我答應給泥土裡的蚯蚓寫報告,說外麵的花開得有多好看,可我不會寫字,爬了三天才到這兒,再寫不了,它們該以為我忘了……”
郵郵的心像被溫水泡過的棉花,軟軟的發脹。她抽出張用草葉汁做的綠信紙,上麵印著現成的花紋:紅的是玫瑰,黃的是蒲公英,隻要在花紋旁點個點,就代表“開了”。“這個給你,”她往信封裡塞了片自己收集的“花香標本”——那是用各種花瓣壓成的,聞起來像把春天包在了裡麵,“你點點喜歡的花,蚯蚓們聞到香味就知道花開得多美了。”小毛蟲的眼睛眨了眨,突然用嘴推過來顆露珠:“這個給你,能讓你的墨水永遠不乾。”
郵郵把露珠倒進墨水瓶,看著它背著綠信紙慢慢爬出門,殼上的蒲公英絨毛在夕陽下閃著光,像撒了把碎銀,信紙上的花紋隨著它的移動輕輕晃,像一路開過去的小野花。“彆著急呀,”郵郵在後麵喊,“蚯蚓們會懂的。”小毛蟲沒回頭,隻在草葉上留下道細細的爬痕,像在說“我知道啦”。
天黑了,草坡上的螢火蟲提著燈籠巡邏,信箋鋪的蒲公英郵筒還在輕輕晃,風從裡麵鑽出來,帶著各種信紙的香味,像在念著沒寫完的信。郵郵坐在壁爐邊,數著今天寄出的信:小燕子的“引路信”應該已經飛到老槐樹了,信封說不定正在“嘰嘰”地叫;老兔的“勇氣信”正被風帶著往遠方飛,向日葵花瓣的香味能讓讀信的表哥笑起來;小毛蟲的花紋信正跟著它往泥土裡鑽,花香標本會告訴蚯蚓們,外麵的春天有多熱鬨。
壁爐裡的火漸漸小了,剩下的火星像信紙上的熒光墨,明明滅滅地照著郵郵的影子。她打了個哈欠,把草編帽摘下來放在木盒上,靠在堆滿信紙的角落睡著了。夢裡她的信箋鋪變得很大很大,麥稈牆壁變成了會開花的籬笆,蒲公英郵筒延伸到雲朵裡,每個來寫信的生靈都能找到最合適的表達方式:螞蟻用觸角在信紙上點出密碼,蝴蝶用翅膀上的粉末畫出圖案,連冬眠的熊都從洞裡伸出爪子,在信上印下大大的掌印,說要告訴春天,它快醒了。
月光透過玉米葉牆照進來,在地上畫出格子,像張沒寫滿的信紙。郵郵的刺上還沾著花瓣粉,在夢裡蹭到了自己的鼻尖,開出朵小小的黃花。等明天清晨的蒲公英再次撐開白傘,又會有新的腳步聲踩著草葉來,帶著心裡的小小牽掛,想寫一封能傳到遠方的信——而蒲公英信箋鋪的燈,永遠亮著,像一顆在草坡上輕輕跳動的、暖暖的小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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