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螢火蟲會跳圓舞曲的山穀裡,有一間用蜂巢蠟築成的釀蜜坊。屋頂鋪著曬乾的苜蓿花,摸上去像層柔軟的絨毯;牆壁糊著蜂蠟凝固的薄膜,月光照進來會變成淡淡的金霧;門口擺著幾排空心的蘆葦管,每根管子裡都藏著顆蜜蜂的翅膀,風過時就“嗡嗡”響,像在哼著采蜜的小調。釀蜜坊的主人是隻戴花粉帽的小蜜蜂蜜蜜,她的後腿總沾著金粉似的花粉,飛起來時翅膀扇出“沙沙”聲,每次攪動蜜罐,木勺碰著陶罐的“當當”聲,像在給山穀熬一鍋甜甜的夢。
這裡的蜜從不讓獨享的生靈多帶,隻分給“心裡藏著苦的夢”。被冰雹砸壞蜂巢的熊夢會來舀“暖肚蜜”,裡麵混著烤化的黃油,舔一口像吞了塊小太陽;在寒風裡凍僵翅膀的蝴蝶夢會叼走“潤翅蜜”,摻了薄荷草的汁液,抹在翅膀上能舒展凍硬的紋路;最特彆的是守著空繭的蠶夢,它總來要“等待蜜”,蜜蜜會往裡麵加些桑葉的露水,讓清甜味裡裹著春天的消息,告訴它破繭時總會有新的翅膀。而讓蜂蜜永遠香甜的,是藏在琥珀罐裡的“晨露蜂巢”——那是用第一縷晨光和花蕊上的露水凝結成的,蜂巢的格子裡盛著星星的碎屑,攪開時會冒出帶著光的泡泡,讓每個嘗到的生靈都想起陽光的味道。
這天清晨,山穀裡的霧還沒散成紗,釀蜜坊的蠟門被“篤篤”敲響,像有根細樹枝在輕輕啄門。蜜蜜正用蜂蠟擦拭蜜罐,抬頭就看見一隻觸角斷了半截的小螞蟻,拖著片比自己大兩倍的花瓣,六條腿抖得像風中的蛛絲,觸須上沾著的泥點讓它看起來像剛從雨裡撈出來。“能……能給我一滴蜜嗎?”小螞蟻的聲音細得像根頭發,“我昨天跟著隊伍去搬冬天的口糧,突然來的山洪把我們衝散了,現在找不到同伴,也找不到儲存食物的樹洞,要是天黑前回不去,蟻後會以為我弄丟了大家的過冬糧……”
蜜蜜趕緊用前腿把它捧到絨毛墊上,壁爐裡燒著乾薰衣草,火苗小小的卻很暖,把空氣烘得帶著花草的清香。“先暖暖觸角,”她從花瓣碟裡倒出點溫水,用貝殼做的小杯子盛著,“喝點水,力氣就從腳底板冒出來啦。”小螞蟻用觸須碰了碰水麵,水珠順著觸須滾下來,才小聲說:“我記得糧倉在三棵老橡樹根下,洞口有塊紅石頭,上麵刻著我們用牙咬的小箭頭,可現在我連方向都分不清,剛才在草葉上跌跌撞撞,差點被甲蟲的大鉗子夾到……”
蜜蜜的心像被蜜粘住了,輕輕發緊。她打開琥珀罐,裡麵的晨露蜂巢泛著淡淡的光,每個格子裡都盛著透明的露水,晃一下就滾出星星似的光點。“給你裝瓶‘引路蜜’吧,”她用蘆葦管吸了點晨露蜜,混進向日葵花粉,“蜜裡裹著橡樹葉的香味,順著香味走,就能找到紅石頭,而且……”她往裡麵滴了滴螢火蟲的熒光液,“天黑了也不怕,蜜會發淡淡的綠光,像提著盞小燈籠,甲蟲看到會躲得遠遠的。”小螞蟻的觸須突然顫了顫,滾下顆淚珠——那其實是顆裹著泥的露水,砸在絨毛墊上暈開個小濕痕:“我背上有塊白色的斑點,像顆小芝麻,同伴們都認得,能在蜜瓶上畫出來嗎?”
蜜蜜笑著點頭,用蜂蠟在蘆葦瓶壁上畫了個小芝麻斑,又往瓶口纏了圈彈性蛛絲,這樣小螞蟻拖著走時不會灑出來。她把蘆葦瓶放在小螞蟻麵前,輕輕晃了晃,晨露蜜在裡麵“咕嘟”冒了個泡,綠光順著光斑流,像條會動的小銀河。“你聞,”蜜蜜把瓶口湊過去,向日葵的暖香混著蜜的甜漫出來,“快到樹洞時,香味會變成橡果的味道,同伴們聞到就知道是你回來了。”
小螞蟻用後腿抱住蘆葦瓶,觸須抖得更厲害了,這次是高興的:“我用這個當謝禮行嗎?”它從花瓣下拖出顆亮晶晶的露珠,“這是我在荷葉上找到的,能讓蜜更清透。”蜜蜜把露珠倒進晨露蜂巢,看著它拖著瓶子爬出蠟門,綠光跟著它的影子在草葉上畫出條彎彎的線,像給山穀係了根綠絲帶。
中午時,釀蜜坊的門被“咚咚”撞響,聲音重得像顆野果掉在地上。蜜蜜抬頭就看見一隻背著藤筐的老熊,爪子上沾著鬆脂,筐裡裝著些沒成熟的野山楂——那是它早上在山裡摘的。“蜜蜜,能給我小熊的夢釀罐蜜嗎?”老熊的聲音悶悶的,像被棉花堵住了喉嚨,“它前天在溪邊玩水,弄丟了最喜歡的蜂蜜木勺,現在一到晚上就哭,說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翻來覆去睡不著。”
蜜蜜從蜜缸裡舀出些新釀的槐花蜜,裡麵摻了點蜂王漿,嘗起來會更醇厚。“釀罐‘填心蜜’吧,”她往裡麵攪了些碾碎的杏仁碎,“每口都能咬到脆脆的驚喜,吃下去心裡就不會空了。”老熊從藤筐裡拿出塊蜂巢:“這是我去年冬天藏在樹洞裡的,蜜最濃,你摻進去,小熊一嘗就知道是我帶的。”
蜜蜜把蜂巢掰碎了放進陶罐,和槐花蜜一起攪,木勺“當當”碰著罐壁,泡沫裡立刻飄出濃濃的花香。老熊蹲在壁爐邊烤火,看著蜜蜜往裡麵加杏仁碎,突然說:“我年輕時在雪地裡找食物,也曾餓到啃樹皮,那時要是有罐這樣的蜜就好了,就不用嚼著發苦的樹枝,把舌頭都劃破了。”蜜蜜往蜜裡多舀了勺晨露蜂巢:“等小熊好了,咱們一起給您釀桶最大的蜜,裡麵泡滿您愛吃的野栗子,您抱著桶坐在樹樁上慢慢舔,甜得能把整個冬天都泡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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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的爪子在地上蹭了蹭,笑了:“它最愛在草地上滾來滾去,說要把自己滾成顆蜜球,等它好了,我就帶它來這兒,讓你看看我們誰更像蜜做的。”蜜蜜把蜂蜜裝進藤編的小簍——藤條透氣,不會讓蜜悶出怪味。老熊背著藤筐離開時,筐裡的野山楂晃來晃去,像串會動的小紅燈籠。
傍晚時,釀蜜坊的門檻邊傳來“沙沙”的響動,蜜蜜低頭一看,是隻背著半片胡桃殼的小蝸牛,殼上沾著些草籽,像撒了把小星星,身後的黏液在地上拖出條亮晶晶的線,卻怎麼也夠到蜜罐。“我……我想換一滴蜜,”小蝸牛的聲音黏糊糊的,像剛從糖漿裡撈出來,“我答應給石頭底下的蚯蚓送甜水,可我爬得太慢,走了三天才到這兒,再不帶甜的回去,它們該以為我忘了約定……”
蜜蜜的心像被溫水泡過的棉花,軟軟的發脹。她用貝殼勺舀出一滴最稠的荊條蜜,滴在胡桃殼裡,又撒了點防潮的花粉——那是早上采蜜時攢的,能讓蜜慢慢化在水裡。“這個給你,”她往胡桃殼邊粘了片荷葉,“當蓋子用,等爬到石頭底下,蜜水還是甜甜的。”小蝸牛的觸角動了動,突然用腹足推過來顆紅漿果:“這個給你,是我在路邊撿的山莓,有點酸,能幫你調蜜的味道。”
蜜蜜把山莓放進果醬罐,看著它背著胡桃殼慢慢爬出門,殼上的荷葉蓋隨著移動輕輕晃,像頂著片小小的綠傘,黏液線和蜜的光混在一起,像條會發光的甜路。“彆著急呀,”蜜蜜在後麵喊,“蚯蚓們會等你的。”小蝸牛沒回頭,隻在草葉上留下個小小的殼印,像在說“我知道啦”。
天黑了,山穀裡的螢火蟲提著燈籠跳成了圈,釀蜜坊的蠟屋頂還在微微發亮,把月光都染成了淡淡的金。蜜蜜坐在壁爐邊,數著今天剩下的蜜:給明天可能來的熊夢留了罐槐花蜜,給學飛的蝴蝶夢準備了瓶薄荷蜜,還特意多釀了罐桑葉蜜——明天是蠶夢來的日子,它總愛把蜜抹在繭上,說這樣破繭時翅膀會帶著清香。
陶罐裡的蜜漸漸凝了層膜,像塊透明的琥珀,映著蜜蜜的影子在牆上晃。她打了個哈欠,把花粉帽摘下來放在蜜罐上,靠在裝蜂巢的櫃子邊睡著了。夢裡她的釀蜜坊變得很大很大,蠟牆壁變成了會流蜜的花田,蜜罐延伸到雲朵裡,每個來舀蜜的生靈都能找到最合適的甜:螞蟻搬著帶芝麻的迷你蜜罐,鬆鼠抱著比尾巴還大的蜂巢,連冬眠的蛇都從洞裡探出頭,叼走塊沾著蜜的花瓣,說要在夢裡提前嘗到春天的甜。
星星落在苜蓿花屋頂上,像撒了把碎糖。蜜蜜的後腿還沾著花粉,在夢裡輕輕動彈,像在給新的蜂蜜攪泡泡。等明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蜂蠟薄膜,又會有新的腳步聲踩著草葉來,帶著心裡的小小苦澀,想舀一勺能暖甜心房的蜜——而星光釀蜜坊的燈,永遠亮著,像一顆在山穀裡慢慢融化的、甜甜的小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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