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衛城腳下的大理石展廳內,各國參展的曆史人物畫像在青銅燭台的光暈中若隱若現。趙軒逸正駐足在一幅明代鄭和畫像前,畫中寶船龍骨上的銅釘細節讓他想起福建船廠的新蒸汽船圖紙。忽聽得左側展區傳來瓷器碎裂般的尖厲咒罵,他轉身時,正看見一名蓄著小胡子的墨西哥選手將手中的龍舌蘭酒瓶砸向展牆,琥珀色的酒液順著玻利瓦爾畫像的鍍金畫框蜿蜒而下。
"這個狗雜碎的畫像就該被掛在地獄裡!"墨西哥選手胡安·桑切斯的西班牙語帶著火山灰般的粗糲,他腰間的銀質左輪槍套隨著劇烈的呼吸起伏,"他的解放者旗幟下流淌的是我們墨西哥人的鮮血!"
委內瑞拉代表卡洛斯·門德斯三步衝上前,一把抓住桑切斯的衣領。這位身著白色亞麻西裝的南美紳士此刻領口歪斜,金絲眼鏡滑到鼻尖,怒聲吼道:"你竟敢侮辱南美自由的燈塔?玻利瓦爾將軍用利劍斬斷的是西班牙的鎖鏈,而你們墨西哥人在美墨戰爭中——"
"夠了!"美國代表團的約翰·史密斯教練橫跨半步隔開兩人,他的星條旗領帶在胸前繃成直線,"這裡是奧運會,不是美墨戰場。桑切斯先生,能否解釋一下你對玻利瓦爾將軍的敵意?"
桑切斯甩開美國人的手臂,從皮夾裡抽出一張泛黃的羊皮地圖複印件,重重拍在展台上:"看看你們的解放者乾了什麼!1824年的《阿亞庫喬條約》,把本屬於墨西哥的得克薩斯西部劃給了哥倫比亞!這些畫在帆布上的英雄,腳下踩著的是我們的國土!"
趙軒逸注意到英國代表查爾斯·溫斯頓正倚在廊柱旁用銀質酒壺啜飲,嘴角掛著慣有的譏誚弧度。他不動聲色地湊近展牆,細看那幅玻利瓦爾畫像:畫中人物左手按在安第斯山脈模型上,右手持劍指向北方,背景裡隱約可見用金色線條勾勒的美洲大陸輪廓,得克薩斯地區確實被劃入南美解放區範圍。
"曆史的筆總是由勝利者書寫。"秘魯代表安娜·帕爾多忽然開口,她的羊駝毛披肩在燈光下泛著栗色光澤,"但桑切斯先生,當墨西哥向法國皇帝俯首稱臣時,玻利瓦爾正率領軍隊穿越安第斯山脈。"
"墨西哥從未向任何暴君低頭!"桑切斯的怒吼震得廊下陶罐裡的橄欖枝簌簌作響,"馬克西米利安一世不過是奧地利的傀儡,而你們的玻利瓦爾——"
"各位代表!"組委會官員梅塔克薩斯的燕尾服還沾著未乾的咖啡漬,他舉起羊皮紙卷軸試圖維持秩序,"根據展覽規則,所有作品需體現奧林匹克的和平精神,若存在爭議——"
"爭議?"巴西代表若熱·達·席爾瓦冷笑一聲,他的袖口彆著一枚鑲嵌鑽石的咖啡豆袖扣,"墨西哥人至今還在紀念那位向美國割讓半壁江山的桑塔·安納將軍,卻對解放者如此憤恨,真是有趣的曆史觀。"
桑切斯的手已經按在左輪槍柄上,趙軒逸見狀立刻上前半步,用指尖輕叩展櫃玻璃:"諸位,不如先看看這幅畫的創作年份。"他指著畫框右下角的簽名:"蒂亞戈·裡韋拉,1859年作。那時美墨戰爭已結束十年,得克薩斯早已歸屬美國,為何畫家會將那裡標注為哥倫比亞領土?"
卡洛斯·門德斯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這...不過是藝術家的浪漫想象..."
"不,這是政治投機。"趙軒逸從皮夾中取出一張泛黃的剪報,"1859年,哥倫比亞正與美國爭奪巴拿馬地峽的開鑿權,這幅畫曾在紐約展出,當時的《紐約時報》評論其為"南美野心的藝術注腳"。"他轉向桑切斯,"墨西哥失去得克薩斯是因為1848年的《瓜達盧佩伊達爾戈條約》,與玻利瓦爾無關,但某些國家確實曾試圖利用曆史人物謀取現實利益。"
英國代表溫斯頓突然輕笑出聲:"趙先生對美洲曆史的了解令人讚歎,難怪貴國在墨西哥的銀礦投資如此順利。"
趙軒逸無視對方的揶揄,繼續說道:"藝術作品難免帶有時代烙印,但我們可以用更理性的方式呈現曆史。就像去年柏林畫展處理德法爭議畫作那樣,在旁邊增設雙麵說明牌——一麵講述玻利瓦爾的解放曆程,另一麵標注美墨領土變遷的時間線。"
梅塔克薩斯如釋重負地擦了擦額頭:"這個建議非常合理。桑切斯先生,您是否願意參與說明牌的撰寫?"
"我拒絕為侵略者的畫像背書!"桑切斯轉身欲走,卻被趙軒逸輕輕拉住袖口。
"桑切斯先生,"趙軒逸壓低聲音,"貴國的蒙特雷鐵礦項目,聯合鋼鐵公司的勘探隊已經抵達美墨邊境。如果因為一幅畫影響到中墨礦業合作,恐怕..."他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對方腰間的左輪槍,"某些曆史爭議,在現實利益麵前或許可以找到新的視角。"
墨西哥人渾身一震,眼中的怒火漸漸被陰鷙取代。他盯著趙軒逸胸前的帝國代表團徽章,突然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你們東方人總擅長在算盤上談曆史。好,我同意增設說明牌,但必須注明玻利瓦爾政權對墨西哥領土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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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要提及他對美洲反殖民事業的貢獻。"卡洛斯·門德斯伸出手,"畢竟,我們都曾是西班牙的囚徒。"
桑切斯盯著那隻手,最終握住時力道大得指節發白。展廳外忽然傳來風笛聲,希臘少女們捧著橄欖枝穿過走廊,將翠綠的枝葉彆在各國代表的衣襟上。趙軒逸注意到溫斯頓正與美國代表史密斯低聲交談,前者指尖反複摩挲著酒壺上的獅徽,後者則頻頻點頭。
當晚,趙軒逸在帕特農神廟遺址前收到墨西哥公使的密信。蠟封下是一張手繪地圖,標注著蒙特雷礦區的優質鐵礦脈,附信隻有西班牙語的"合作愉快"。他將信紙折好藏入懷表夾層,抬眼望見星空下的雅典娜神像,她手中的長矛尖端正有海鷗掠過,翅膀剪影恰似船頭的望樓。
這場畫像風波最終以雙麵說明牌的設立平息,卻在美洲外交圈激起暗湧。聯合帝國借由調解爭端,既鞏固了與墨西哥的資源合作,又向南美諸國展示了超越西方視角的曆史敘事能力。當倫敦《泰晤士報》譏諷"雅典的東方算盤"時,趙軒逸正在觀看帝國體操隊的賽前訓練,隊員們柔韌的身姿在吊環上劃出優美弧線,恰似他在談判桌上遊走的軌跡。
而那幅引發爭議的玻利瓦爾畫像前,始終有不同膚色的觀眾駐足。有人對著說明牌上的領土變遷皺眉,有人在玻利瓦爾的劍柄上看到自己國家的影子。正如梅塔克薩斯在原本曆史上的閉幕式致辭中所說:"曆史的畫布上,橄欖枝與利劍永遠並存,但奧林匹克的火炬終將照亮和解的道路。"
展廳角落,英國代表溫斯頓的酒壺已經見底。他望著遠處與南美代表交談的趙軒逸,嘴角的弧度終於變成冷笑。壺底鐫刻的"約翰牛永不吃虧"字樣,在廊柱陰影裡忽明忽暗,如同老牌帝國對新興力量的複雜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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