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薩沃伊酒店的會議室裡,橡木長桌被記者們擠得滿滿當當。奧匈帝國代表團團長馮·霍約斯伯爵坐在主位,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掃過麵前的銅製麥克風,指尖在桌上敲出規律的輕響——桌布是維也納產的絲綢,上麵繡著哈布斯堡家族的雙鷹紋章,與他禮服紐扣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諸位記者朋友,”伯爵的德語帶著維也納宮廷特有的柔和尾音,卻掩不住話裡的強硬,“關於波斯尼亞的教育改革,我想澄清幾點。自1908年帝國正式吞並波斯尼亞黑塞哥維那以來,我們已新建73所德語學校,現有學生人,其中87是波斯尼亞本地人。”他展開一份報表,上麵用紅筆圈著“自願入學率”的數字,“他們主動放棄斯拉夫語課本,選擇學習德語——因為他們明白,這不是壓迫,是從野蠻踏入文明的必經之路。”
這話剛落,塞爾維亞《政治報》的記者米洛萬·格利希奇就猛地站起來,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刺耳的聲音:“伯爵先生說‘自願’?上個月薩拉熱窩的塞爾維亞中學被強製改為德語學校時,校長彼得洛維奇教授被關進集中營,這也是‘自願’?我手裡有家長們的聯名信,上麵寫著‘孩子被迫用德語背誦《哈布斯堡頌歌》,否則不準進教室’——這就是您說的‘文明’?”
馮·霍約斯伯爵的臉色沉了沉,從公文包裡抽出一份文件:“格利希奇先生,那所學校教授的是‘泛斯拉夫主義’,煽動分裂帝國,按照《波斯尼亞管理條例》第17條,理應整改。”他指著文件上的簽名,“至於家長聯名信,經核查,其中60的簽名是偽造的,剩下的40來自波斯尼亞的塞爾維亞族地主,他們害怕孩子學會德語後,不再受其控製。”
俄國《新時報》的記者瓦西裡·鮑裡索夫突然冷笑,他的筆記本上還記著早上奧匈士兵毆打斯拉夫語教師的新聞:“伯爵先生忘了1906年的‘書籍禁令’?所有斯拉夫語書籍被列為‘危險品’,連《塞爾維亞童話集》都要沒收。我上周在薩拉熱窩的市場看到,賣斯拉夫語聖經的小販被罰款50克朗,這就是您說的‘文明’?”
“那是為了統一市場。”馮·霍約斯立刻反駁,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煩,“波斯尼亞的鐵路用的是維也納的標準軌距,工廠的機器來自克虜伯,貿易用馬克結算——不學德語,工人怎麼看懂操作手冊?商人怎麼簽合同?總不能讓帝國的工程師天天帶著翻譯吧?”他突然提高聲音,“就像聯合帝國的中南聯邦,用漢語標注鐵路時刻表,用華夏元結算貿易,難道不是同樣的道理?”
這話把焦點引到了聯合帝國的副黨首們身上。南方黨副黨首林建斌正和南洋黨副黨陳德康低聲爭執——昨天中南聯邦的絲綢訂單被南洋黨搶了三成,此刻卻難得地對視一眼。林建斌先開口,手裡把玩著南方黨總部發來的電報:“伯爵先生怕是搞錯了。中南聯邦的學校既教漢語,也教越南語、高棉語,絲綢廠的合同用兩種文字書寫——我們從不逼誰‘放棄’自己的語言。”他頓了頓,加重語氣,“畢竟生意要做長久,得讓人家心甘情願。”
陳德康立刻接話,珊瑚手鐲在桌上磕出脆響:“南洋聯邦的橡膠園裡,工人既學漢語,也學馬來語、爪哇語,連記賬本都是三種文字對照。上個月雅加達的紡織廠招工時,會說四種語言的工人優先錄用——這才是真的‘文明’,不是靠禁令和集中營。”他瞥了馮·霍約斯一眼,“伯爵先生的德語學校,怕是招不到會說四種語言的學生吧?”
馮·霍約斯的手指攥緊了桌布,雙鷹紋章被捏得變了形:“聯合帝國的自治領不過是表麵文章!朝鮮自治領用漢語印發法律,東瀛自治領的法官必須通過帝都的漢語考試——這和我們推行德語有什麼本質區彆?”
“區彆大了。”海外黨副黨首亞曆山大·格倫維爾推了推眼鏡,他剛收到悉尼總部的電報,說澳大利亞聯邦的金礦工人用英語、漢語、土著語混合交流,效率反而更高,“朝鮮自治領的稻米出口合同,用韓語和漢語雙份簽署;東瀛自治領的棉布商標,既有漢字也有假名——他們保留自己的語言,生意反而做得更大。”他翻開隨身攜帶的貿易報表,“去年朝鮮對俄國的稻米出口,用俄語和韓語簽合同,比隻用漢語時多賺了15。”
北方黨副黨首陳宏斌一直沒說話,此刻突然敲了敲麥克風:“伯爵先生,北方黨在波斯灣的石油站裡,既有說漢語的工程師,也有說阿拉伯語的工人,我們給他們發兩種語言的工資單。”他指著報表上的“事故率”數據,“語言不通才會出亂子,強行改語言,隻會更亂。”他想起勒拿河駐軍的軍糧供應,朝鮮自治領用漢語和俄語雙份清單,從沒出過差錯,“這不是文明不文明的事,是劃算不劃算的事。”
德國《總彙報》的記者突然站起來,他的筆記本上記著威廉二世的指示——必須支持奧匈的德語推廣:“諸位彆忘了,德語是科學語言!柏林大學的物理學論文、克虜伯的鋼鐵配方,都是用德語寫的。波斯尼亞人學會德語,才能用上最新的紡織機、化肥——這難道不是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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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被印度帝國首相喬治亞公爵的秘書打斷,他剛從德裡收到電報,說印度的英語學校入學率正在下降,本地語言學校反而更受歡迎:“我們在印度也辦英語學校,但從不禁止印地語。孟買的紡織廠用英語和印地語寫操作規程,工人效率比隻懂英語時高30。”他晃了晃手裡的工資條樣本,“上麵既有英鎊符號,也有盧比符號——強迫人家忘本,最後隻會丟了生意。”
馮·霍約斯伯爵顯然沒料到會被圍攻,他猛地站起來,禮服後擺掃過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體濺在報表上,暈開“波斯尼亞”的字樣:“夠了!”他的聲音帶著怒意,“波斯尼亞是奧匈帝國的領土,用什麼語言,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他指著格利希奇,“塞爾維亞人少管閒事,你們的學校還在用奧匈的教材,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們?”
格利希奇冷笑一聲,從包裡掏出一張照片——薩拉熱窩的街頭,一個波斯尼亞小孩舉著寫有“我要學母語”的牌子,被奧匈警察推搡:“這就是您說的‘自願’?上周我在莫斯塔爾看到,一個老農因為在集市上說塞爾維亞語,被罰款20克朗,相當於他三天的收入——這就是您說的‘文明’?”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奧匈皇儲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走了進來,軍刀的掛扣撞在門框上發出巨響。他剛從射擊靶場回來,製服上還沾著火藥味:“霍約斯,不必跟他們爭論。”大公的目光掃過全場,“下個月波斯尼亞的德語學校將增開20所,所有政府職位必須通過德語考試——這是帝國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他盯著鮑裡索夫,“俄國人要是再煽動泛斯拉夫主義,我們就在薩拉熱窩增派一個師。”
鮑裡索夫立刻站起來,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大公先生,俄國在塞爾維亞有駐軍顧問,波斯尼亞的事,我們不會坐視不理。”他想起尼古拉二世的密令——必要時可支持波斯尼亞的塞爾維亞人起義,“你們的德語學校建到哪裡,我們的‘文化使團’就開到哪裡。”
氣氛瞬間凝固,記者們的閃光燈瘋狂閃爍,把雙鷹紋章和塞爾維亞國旗的影子投在牆上,交織成混亂的色塊。馮·霍約斯伯爵趁機宣布采訪結束,卻被格利希奇攔住:“最後一個問題,伯爵先生。”記者舉起手裡的斯拉夫語課本,封麵被撕去一角,“這本書的作者昨天在集中營裡去世了,您所謂的‘文明’,就是這樣對待一個寫書的人?”
馮·霍約斯沒回答,轉身跟著斐迪南大公走出會議室,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沉重的響聲。會議室裡,林建斌對陳德康低聲說:“這下中南聯邦的絲綢可以漲價了,奧匈和俄國鬨起來,他們的紡織廠肯定缺原料。”陳德康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寫下“給薩拉熱窩運一批橡膠護具,用塞爾維亞語標說明”。
陳宏斌望著窗外,北方黨在波斯灣的油輪正準備啟航,他掏出鋼筆在電報上批字:“給鞍山鋼鐵廠發報,波斯尼亞的鐵路鋼軌訂單,用德語和塞爾維亞語雙份合同,價格提高5。”格倫維爾湊過來看,笑著說:“還是你們北方黨會做生意,借著吵架都能賺錢。”
鮑裡索夫正給聖彼得堡發電報,上麵寫著“奧匈計劃在波斯尼亞增派軍隊,建議支持當地塞爾維亞人武裝”。格利希奇的鋼筆則在筆記本上寫下:“明天刊登《德語學校背後的集中營》,附照片”。
會議室漸漸空了,隻剩下桌上那張被咖啡浸濕的報表,“波斯尼亞”四個字變得模糊不清。牆角的廢紙簍裡,扔著馮·霍約斯伯爵沒帶走的德語課本樣本,扉頁上印著“文明始於語言統一”,而在課本的內頁,有人用鉛筆寫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塞爾維亞語:“我們的話,記在心裡”。
傍晚的倫敦街頭,斐迪南大公的馬車駛過泰晤士河,他對馮·霍約斯說道:“那些記者懂什麼?等波斯尼亞的年輕人都用德語寫信,他們就會忘了自己是塞爾維亞人、克羅地亞人,隻記得自己是奧匈公民。”馬車窗外,聯合帝國的龍旗在風中飄動,旗下的商人正用漢語、英語、馬來語討價還價,聲音混在一起,卻異常熱鬨。
伯爵望著那片混亂的聲浪,突然覺得心裡發慌。他想起早上在波斯尼亞學校看到的情景:孩子們用德語背誦課文時,眼神裡沒有光,可一旦課間說起斯拉夫語,眼睛就亮得像星星。或許,有些東西,不是課本和禁令能改變的——就像聯合帝國的那些自治領,說著不同的話,卻比誰都清楚自己要什麼。
但他沒說出口,隻是催促車夫快些回酒店。明天,他還要去參加奧匈商會的晚宴,和英國商人談波斯尼亞的鐵礦出口——合同要用德語和英語寫,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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