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茲密爾的晨光剛爬上凱末爾作坊的鐵皮屋頂,南洋黨商人陳德康就帶著兩個工程師站在了門口。凱末爾正蹲在機床旁校準卡尺,聽見腳步聲抬頭時,額頭上的油汙蹭在了滿是鐵鏽的護目鏡上。
“這批機床得加錢。”陳德康把一份清單推到他麵前,紙張上印著聯合帝國南方黨機械廠的紅章,“林建斌副黨首說,你們要的膛線銑床是軍用型號,比民用款貴三成。”
凱末爾扯下護目鏡,露出一道被鐵屑劃傷的眉骨:“上個月說好的用棉花抵賬,現在漲價是什麼意思?”他指著倉庫角落堆積的棉包,“那些都是從色雷斯運過來的,夠抵兩成差價。”
“棉花價格跌了。”陳德康從皮包裡掏出《南洋商報》,頭版印著印度帝國的棉花產量報表,“福爾摩斯侯爵讓孟買的紡織廠增產了,現在市價隻能按上個月的七成算。”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我可以幫你跟蘇曼黨首通融,隻要你肯把新造的步槍給中南聯邦的邊防軍留五百支——他們在湄公河跟暹羅人鬨摩擦,急著換家夥。”
凱末爾抓起一把銼刀在槍管上試了試,金屬碎屑簌簌落在地上:“讓他們用橡膠來換,我要最好的馬來西亞膠料,做槍托不容易開裂。”他朝作坊後院喊了一聲,三個從君士坦丁堡逃來的士兵扛著新造的步槍走出來,槍身還沾著防鏽油,“你看這做工,比德國貨強多了,他們用三年都不用換槍管。”
陳德康接過步槍掂了掂,突然聽見碼頭方向傳來槍聲。一個工人慌慌張張跑進來,說奧斯曼海關的人在搶南洋黨商船上的橡膠,還打傷了兩個水手。凱末爾把步槍往桌上一拍:“備車,去碼頭。”
海關關長阿裡·貝伊正指揮士兵把橡膠往馬車上搬,看見凱末爾帶著人過來,立刻拔出腰間的彎刀:“這些貨物沒交夠關稅,按帝國法律要沒收。”他身後的士兵舉著生鏽的步槍,槍栓上還纏著布條防止進水。
“關稅單呢?”凱末爾從懷裡掏出一份文件,是聯合帝國駐伊茲密爾領事簽發的免稅證明,“南洋黨和蘇丹簽過協議,軍火原料免三年關稅,你看不懂公文嗎?”
阿裡·貝伊把彎刀架在凱末爾脖子上:“現在是青年土耳其黨說了算,蘇丹的話不算數!”他突然看見陳德康掏出的手槍,那是南洋黨特製的連發款式,槍口還鍍著防鏽層,手一抖差點把刀掉在地上。
“讓你的人把橡膠搬回去。”陳德康掂量著手槍,“不然我現在就給君士坦丁堡發電報,告訴塔拉特帕夏你私吞了黃金集團的貸款物資——聽說他最近正缺替罪羊。”
阿裡·貝伊的臉瞬間白了,揮揮手讓士兵把橡膠卸下來。凱末爾盯著他腰間的彎刀,突然發現刀鞘上刻著德國人的標記:“這刀是克虜伯公司造的?你們連冷兵器都要進口?”
阿裡·貝伊惡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總比用你們聯合帝國的破爛強!”可當他轉身時,凱末爾看見他的靴子底已經磨穿,露出了沾滿泥垢的腳趾。
回到作坊時,凱末爾讓工人把最好的五十支步槍打包:“送給中南聯邦的邊防軍,不用提條件。”他拿起一支步槍反複擦拭,“告訴陳德康,我要的橡膠不用急著送,先運些鋼坯來,最好是東西伯利亞總督轄區產的,那裡的鐵礦含碳量高。”
陳德康剛走,陸軍大臣塔拉特帕夏的特使就到了。特使穿著嶄新的德國軍服,卻背著一把奧斯曼老式步槍:“帕夏說,隻要你肯回軍隊,薩洛尼卡的防線由你全權指揮,還能給你調兩個旅的援兵。”
凱末爾指著特使的步槍笑了:“這槍是二十年前的英國貨,槍膛裡的鏽能刮下半斤來,你讓我用這個去擋希臘人?”他把自己造的步槍遞過去,“你試試這個,連續打兩百發都不會卡殼,比你們從德國買的舊貨強十倍。”
特使試射後,眼睛亮了起來:“能不能賣給陸軍部?我們願意用安納托利亞的羊毛抵賬。”
“可以。”凱末爾突然盯著他的軍服,“但我要你們從德國訂購的機床圖紙,特彆是克虜伯公司的槍管鍛造機——我知道你們上個月剛買了十台,還沒拆封。”
特使猶豫了半天,從包裡掏出一卷圖紙:“這是我偷偷抄的副本,原件在恩維爾帕夏手裡。他說這些圖紙是國家機密,連賈維德帕夏都不讓看。”
凱末爾展開圖紙時,發現上麵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用德語寫的。他突然想起茶館老板說的話,宗教法庭的人用德國標準查稅,可自己的軍官連圖紙都看不懂。
君士坦丁堡的陸軍部裡,恩維爾帕夏正對著德國顧問發脾氣。地圖上的色雷斯地區被紅筆圈出了十幾個缺口,每個缺口旁都標著保加利亞軍隊的番號。
“你們的普魯士方陣根本沒用!”恩維爾帕夏把望遠鏡摔在桌上,鏡片裂開一道縫,“保加利亞人用的是聯合帝國的機槍,我們的士兵衝過去就是活靶子!”
德國顧問馮·施托伊本男爵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帕夏閣下,戰爭需要紀律。您的士兵連隊列都站不齊,怎麼可能打贏?”他掏出一份報表,“克虜伯公司的炮彈已經運到加拉塔碼頭,隻要付清剩下的五十萬馬克,明天就能送到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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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維爾帕夏的臉漲成了紫色:“賈維德帕夏說國庫隻剩三萬金幣了!你們就不能先發貨後付款?”
“我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馮·施托伊本站起身,“威廉二世陛下有令,奧斯曼的欠款必須用安納托利亞的石油開采權抵押,否則就停止供貨。”
這時,財政大臣賈維德帕夏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手裡的賬本散了一地:“黃金集團同意再借一百萬華夏元,但要我們把摩蘇爾的油田給他們開發二十年!大衛·陳·斯坦利說,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恩維爾帕夏一腳踹翻了椅子:“給他們!隻要能擋住保加利亞人,就算把君士坦丁堡賣了都行!”他突然抓住賈維德帕夏的衣領,“讓你的人把安納托利亞的農民都抓起來當兵,哪怕用鐮刀也要把他們趕上前線!”
賈維德帕夏哭喪著臉:“農民都跑光了,要麼去了希臘,要麼給聯合帝國的商船當搬運工。昨天南洋黨在伊茲密爾招工人,一天就來了兩千人,管三餐還發工錢。”
恩維爾帕夏突然轉向馮·施托伊本:“讓德國派誌願軍來!就像在的黎波裡塔尼亞那樣,我們給他們土地。”
男爵搖搖頭:“陛下說,巴爾乾太亂,不值得冒險。倒是聯合帝國的海外黨派人來問,他們能不能幫我們訓練軍隊,用波斯灣的漁業權抵賬。”
“讓他們滾!”恩維爾帕夏把桌上的文件全掃到地上,“我寧願向俄國求助,也不會用聯合帝國的人!”
話音剛落,俄國大使就走了進來,手裡拿著沙皇尼古拉二世的電報:“陛下說,可以派五千哥薩克騎兵來幫忙,但你們要承認俄國在黑海海峽的通航權。”
恩維爾帕夏盯著電報看了半天,突然笑了:“告訴沙皇,我們同意。但我有個條件,讓他的騎兵先去打保加利亞人,我們在後麵接應。”
大使剛走,塔拉特帕夏就闖了進來,手裡舉著凱末爾作坊的步槍:“這槍比德國貨還好!伊茲密爾的工人說,他們一個月能造兩千支,用棉花就能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