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執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就在門口目送張之姮在宮女宦官的攙扶下緩緩離去。待那一行人身影消失在門外,他才長舒一口氣,轉身向剛剛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但是才剛剛拐過一個回廊,就看到了蘇軫正站在一處花叢邊,微風不解情,輕輕吹拂著她的裙擺,幾縷發絲俏皮地在風中輕揚。她一手輕撫著明顯隆起的腹部,一手拈起一朵新開的海棠花。
蘇軾和蘇轍兩個小家夥,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蘇軫的“糖炒栗子”,此時就一人一邊,乖乖地站在她的身側。
一看到了韓執走來,兩個小叔子就想著湊過來,好好地問上一問那傳說中的張貴妃長什麼模樣。但是又迫於蘇軫的“神威”,導致腳下的步子,是一點都沒有動啊。
韓執望著蘇軫身側如被施了定身咒的兩個少年,啞然失笑。而蘇軫也是察覺到了韓執的到來,便是輕笑著看向他,隨即走上前去。
韓執先是抬手輕輕替她捋順被風吹亂的發絲,而後才轉頭看向蘇軾和蘇轍,笑著打趣道:“二位未來的大文豪,今日這是......”
“還能是為甚?”蘇軫笑著看過去,也是故意拉高了聲音,陰陽怪氣道:“這兩個小猢猻!方才還說要學那‘相如文君夜奔’,這會兒倒成了泥塑的金童玉女。”
“方才對著那貴妃娘娘,那是千般的好奇、萬般的雀躍,好似八輩子沒見過世麵。這會兒瞧著我,又像老鼠見了貓,連步子都不敢往前挪一挪。我倒成了那討人嫌的,攔著你們去瞧熱鬨。”
“若真對那勞什子貴妃娘娘好奇,何不學我先前教過的《長恨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卻是偏偏要學市井小兒那般——沒見過世麵。\"
蘇軾憋紅了臉,急切地辯解道:“姐夫,我們可沒調皮!阿姐說貴妃娘娘金貴得很,要是衝撞了,咱家可擔待不起,還說要罰我們抄書呢。”
蘇轍在一旁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補充道:“對,阿姐講要是跑得沒影了,就不許我們吃晚飯。”
蘇軫佯裝嗔怒,輕敲了一下兩個弟弟,道:“我可沒嚇唬你們,貴妃娘娘親臨,自是要莊重些,哪能由著你們撒歡。”
韓執笑了笑,看了看四周,倒是沒發現蘇洵和程夫人的身影,便是問道:“對了八娘,嶽丈大人和嶽母呢?方才不是在逛花園嗎?”
“本來再把蜂巢交給了夥房後,妾身就是帶著大人和阿母在後院裡逛的,但這兩隻小猢猻倒好,愣是偷跑出來,說是想看看貴妃娘娘的尊容。好在是拉住了。”
蘇軫此時,也是瞧見了韓執胸口那鼓起的衣襟,又是忍不得俏臉一紅,伸出手輕輕戳了戳,嗔怪道:“官人當真粗心大意,這絲絛也不知好好收著,若是被貴妃娘娘瞧見了,還以為官人藏著什麼稀罕物呢。”
韓執一愣,臉蛋直接就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不是一直貼身帶著,這貴妃娘娘來得突然,情急之下這不就忘了嘛。”
蘇軫又好氣又好笑地把手伸入了韓執的衣領裡,把那個絲絛給抽了出來,直接就纏到了自己的腰上。因為自己是一個四品的命婦,身著真紅大袖袍,一條淡紫色的絲絛纏在腰上——
倒是襯得那隆起的腹部愈發明顯,同時身軀也是顯得嫋嫋婷婷。
“好了好了,不說那般多,”蘇軫動了動腰肢,感覺這穩胎的絲絛沒有影響到自己後,就繼續道:“官人方才不是還說大人和阿母的事情嗎,我們現在便去尋他們可好?”
韓執望著蘇軫,目光裡滿是寵溺,點頭應道:“好,八娘說去哪兒,咱們便去哪兒。”
說罷,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輕輕將蘇軫扶住。蘇軫此時回過頭,看了蘇軾和蘇轍一人一眼,道:“莫要再愣著了,快些跟上吧,有空閒了,再收拾你們。”
蘇軾和蘇轍忙不迭點頭,一左一右跟在蘇軫和韓執身後,活像兩隻乖巧的小尾巴。四人沿著蜿蜒的石子路前行,蘇軾此時眼珠子一轉,正反自己都要被好好教訓一頓,怎麼說也要讓這一頓收拾物超所值啊。
於是乎,他就微微加快了一點腳步,兜到了韓執身邊,拉著韓執的衣袖,一臉笑嘻嘻地問道:“姊夫姊夫,那位貴妃娘娘長什麼模樣?是不是穿著華麗的衣裳,戴著好多珠寶?她為什麼會來咱們家?”
韓執看著蘇軾那副好奇到極點的模樣,不禁莞爾,耐心說道:“貴妃娘娘確實身著華麗衣裳,戴著許多珠寶。”
“至於她來咱家,是因我前些日子公正地處理了一樁案子,其中涉及她的伯父,我未徇私,她欣賞我的剛正,故而前來嘉獎。”
蘇軾聽得入神,眼睛睜得溜圓,追問道:“那貴妃娘娘說話是不是特彆大聲,像戲文裡的娘娘一樣,一開口就把人嚇得不行?”
蘇轍也湊了過來,拽著韓執另一隻衣袖,小聲問道:“姊夫,那......那貴妃娘娘有沒有帶很多侍衛?是不是把咱家圍得水泄不通?”
蘇轍在一旁聽著,又好氣又好笑,輕輕拍了下蘇軾的腦袋,道:“就你問題多,現在倒好,還帶著執兒與你一同。再這般沒規矩,仔細我真罰你抄書。”
蘇軾吐了吐舌頭,連忙躲到韓執身後,道:“姊夫救我!我就問幾句嘛。”
韓執被蘇軾纏得無奈,隻得放緩腳步,任他扯著衣袖喋喋不休。蘇轍則像隻小鵪鶉般縮在另一側,眼睛卻亮晶晶地偷瞄蘇軫的反應。
蘇軫此時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拉著蘇轍,算是徹底騰不出來揍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