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章詢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韓執直接下達的指示。但是很快，他就從“還沒反應過來”的狀態轉變為了“反應過來”的狀態，開口問道：
“韓少卿，這是不是審問出什麼東西了？”
韓執頷首，道：“不然呢，你在大理寺待的比我久，你是不相信大理寺的隸右司嗎？”
“沒有沒有，”章詢連忙擺手，笑道：“屬下隻是這麼一問咱們大理寺的弟兄們辦事，屬下還是很了解的嘛。”
韓執瞥了他一眼，然後敲了敲自己的帶扣，道：“彆跟我耍滑頭。就直接派人去抓，尤其是裡麵的主持，直接抓回來——彆把她當一個娘子看。”
“出家人講究眾生平等，抓回來的尼姑也彆放在女牢裡了，丟到正常牢房裡就行了。然後什麼佛珠啥的都收了——進了大理寺牢房還談什麼靜心？”
章詢立刻收了笑，應道：“屬下明白！這就去點二十名提刑司的弟兄，抓人的活兒，韓少卿你就放心吧。”
“去吧。”
韓執擺了擺手，就是轉身進了大理寺。
......
鎮國公府，呂惠卿背著書箱，剛剛到了家門口。調戲了一下自己的貼身丫鬟後，就把書箱丟給了自己的仆從，直接就朝著自己的小院子裡走去。
走到了院子裡，一屁股就坐到了樹下的石凳子上。丫鬟給他沏茶，然後有一個家仆就走了進來，似乎是有什麼話要說。
呂惠卿揮了揮手，貼身丫鬟便是乖巧地就離開了。那個家仆見沒有了外人，便是湊上前來，呂惠卿就先開口道：
“我那大理寺當差的兄弟又有難事兒了？”
他問了一句，便是直接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那個“家仆”此時就答道：
“複郎君，大理寺的韓少卿今日派了提刑司的人去陳留縣。普濟庵的暗格怕是要被掀了，越府那邊已經動了——方才在相國寺後巷，有人看見淨慧師太的貼身尼姑抱著應該檀木匣，似乎是打算通報消息。”
“普濟庵？韓兄既然敢動普濟庵，必然拿住了越府的七寸。”呂惠卿眼裡滿是欣賞，似有笑意。
少爺好像好久沒有笑過了捏~
“倒是從劉沆家裡偷出來的那幅《鹽漕圖》，明日該‘不小心’讓禦史台的人瞧見了——越府在濟州港的私鹽棧，可都標在圖上呢。”
呂惠卿頓了頓，又問道：“對了，咱們自己的人，有沒有撈到什麼漏網的小魚？”
“郎君，沒有抓到，而且......”那個‘家仆’此時麵露難色，道：“而且最近似乎打草驚蛇了，有人在西街茶肆散布謠言，說抓尼姑是‘瀆佛’，還抬出貴妃娘娘的名號——”
“瀆佛？”呂惠卿笑著又喝了口茶，然後抬眼時，又是那股子淩冽如刀的眼神，“抓過來就對了，打草驚蛇就是我要的效果。把那個要出城的尼姑抓了來——”
“抓回來，先看人家尼姑招不招——畢竟也是個娘子嘛，咱們得客氣點兒。招了就大魚大肉、好酒好菜地照顧著，若是不招......”
“我記得城門附近還有不少的乞者，順便也帶幾個過來，也是先好酒好肉地伺候著。如果那尼姑不招，就把她和乞者關在一起，那幫臭東西想乾什麼乾什麼。然後剩下的事兒，就由不得我們做主嘍。”
“不乾不淨的尼姑，就算咱們放出去，她還能潛心侍佛嘛？她自己都巴不得死了去哩。”
“郎君聖明。”家仆弓身應下，“正好讓他和尼姑關一間柴房，省得彼此孤單。”
“越府總愛用‘瀆佛’當擋箭牌，卻忘了菩薩座下最容不得的，便是拿人血醃錢財的勾當。”他將茶盞往石桌上一磕，又道：
“去城門附近找幾個乞者，斷指的、瘸腿的都行——不必問來曆，隻說鎮國公的大郎雇他們‘陪客’。若尼姑招了，就讓他們把褲腰子給我綁回去。多碰一下......就給閹了。”
家仆領命退下，呂惠卿則是繼續拿起茶杯，開始慢慢品茶。但是又是才喝了一口，他似乎就想到了什麼東西——
他的指尖摩挲著石凳的冷硬棱角，石麵因年月侵蝕而布滿細密裂紋——由於呂惠卿的重心一直有放在韓執的身上，所以韓執知道的，所以呂惠卿也知道。
目前知道的，越府的手都經過的幾個地方：從濟州港到沙門島，經汴河至陳留縣普濟庵，最終借假度牒混入汴京。
越府從濟州港那次假沉船事情來轉運私鹽，以沙門島為中轉站；汴河是運輸要道，而陳留縣的普濟庵則是他們在京畿附近的重要據點；至於那假度牒，更是他們得以將私鹽順利混入汴京的關鍵道具。
越府既然在得知普濟庵暗格可能被掀後有所行動，那個被看到抱著檀木匣的貼身尼姑必定帶著極為重要的東西，或許是他們通敵的密信，亦或是關於某些陰謀的安排。
首先是濟州港，雖然那裡遠在千裡之外，但他可以暗中派人聯絡當地的鹽商和漁民，搜集越府私鹽棧的具體情況，以及他們當年沉鹽工的罪證，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目睹過當年慘案的證人。
這些證據一旦搜集齊全，便是越府無法抵賴的鐵證。
對於沙門島，他打算讓皇城司的人密切監視。而且，還可以順藤摸瓜，查出在朝廷內部與越府勾結的官員。
至於汴河，這是私鹽運輸的必經之路。他計劃安排人手在汴河沿岸的幾個關鍵碼頭設卡盤查，表麵上是例行檢查過往船隻，實則是搜尋帶有越府標記的私鹽船。
一旦發現，立即扣押，並徹查船上人員，說不定能挖出越府在運輸環節的更多秘密。
陳留縣的普濟庵已經被韓執派人盯上，但他覺得還不夠。所以就要不要自己也安排點“小黑”跟過去，一方麵協助韓執的人搜集證據，另一方麵，確保普濟庵內的證物不被銷毀或轉移。
此外，針對西街茶肆散布的“瀆佛”謠言，他打算反其道而行之。讓人在汴京的各大茶肆、酒樓以及市井街巷中，傳播越府利用佛堂進行私鹽交易、褻瀆佛法的真相。
想了這麼多，呂惠卿還是感覺不太放心，直接就放下茶杯，念叨著：“每袋私鹽都是一條人命，可越府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那要怎麼騙，才能讓那幫狗東西把雞蛋都收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