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少卿從袖中抖出一幅地圖,上麵用普濟庵的位置被紅筆圈了出來,道:“這廝還供出,越府每次轉運私鹽,都用貴妃娘娘的名義給庵裡捐‘千佛衣’,實則是拿僧尼的度牒當通關文牒——”
包拯此時就皺眉,道:“你是說......曹氏要拉貴妃娘娘入水?”
右少卿重重頷首,指尖戳在地圖上“普濟庵”三字:“正是!那師爺供認,越府的每箱‘千佛衣’,其實隻有兩件,底下窩著私鹽。僧尼持貴妃娘娘的度牒過關時,守關將士定然不敢查驗、隻敢放行。”
“也就是說......”韓執此時整個人都傻了,“那些僧尼都是越府的人?!”
度牒度牒,什麼是度牒?度牒一開始本來就是給僧人用的,因為僧人修行遊天下,自然是需要通關文牒這種東西。
但是僧人沒有戶口啊,隻能記錄在寺廟的名下,通關文牒對他們不管用。所以說,朝廷就給僧人們專門搞出了“度牒”這個東西。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就成了聖恩,除去僧人們專用,還給那些要進京趕考的士子們。而且度牒能帶的東西和人很多啊。
就連當時韓執帶著蘇軫進京,都是一路上暢通無阻,走到哪裡,當地官府的麵子就到哪裡。
右少卿擦了把額角的汗,指尖劃過地圖上蜿蜒的海岸線:“普濟庵的住持淨慧師太,是越國夫人的遠房姑母。那師爺供認,每箱‘千佛衣’,底下都藏著私鹽。粗略算來,一箱二百斤起。”
“也就是說,三年來越府借‘供奉’之名,私運海鹽二十萬石不止?”包拯此時也是有些不淡定了,直接就是把飯碗放了下來。
“罷了罷了,這飯不吃也罷!”他如此說道:“韓執,我們去大理寺。”
“是。”
韓執此時也是已經吃不下去了,便是跟著包拯一同起身。
......
韓執、包拯和右少卿回到了大理寺,直接就是奔著審訊房裡去。此時的那個師爺,已經像條死狗一樣,就被這麼丟在了地上。
韓執看到之後,伸出腳試探性地踢了踢那個師爺。確認對方沒死的時候,就問道:“他怎麼招的?你拿了什麼法子來玩兒他?”
“複韓少卿,起初這廝牙關緊咬,直到屬下讓人在他傷口上撒了鹽——”他蹲下來,一把就撕開了師爺背後的布片,頓時一片血刺呼啦的,他此時繼續說:
“這鹽粒裡混著西夏紅砂,疼得他直喊‘普濟庵的香積廚有暗格’。原本就是隻想著,問一問當時的冤案,結果這人從頭到尾全部都招了。”
“那彆的人招了嗎?”韓執此時就蹲下來,拿了根小棍子,戳了戳癱軟在地上的師爺,聽到對方發出了呻吟聲,他還是很配合地沒有再動手了。
右少卿用靴尖踢了踢師爺蜷曲的手指,抬頭對韓執道:“複韓少卿,開封府的班頭陳六今早招了——屬下讓人把他帶到師爺的刑房,看著這廝被撒鹽,當場就尿了褲子,供出了他知道的。”
韓執目光如炬,追問道:“陳六都招了什麼?可有涉及越府的情報?”
右少卿搖搖頭,道:“他就是個小卒,知道的不算多。他供出來的,這師爺也都交代完了。”
“不過他倒說了件蹊蹺事......”
“說說看。”
韓執也是站起身來,招招手示意衙役把這個癩皮狗一樣的師爺給拖走。待到人被拖走後,右少卿看了看包拯,便是繼續道:
“陳六說,每次越府運送私鹽,鹽袋裡都會藏著一張寫有生辰八字的黃紙,字跡歪斜,不像是出自文人之手。”他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展開後露出半張殘破的黃紙,邊緣還沾著暗紅的汙漬。
“這是從陳六身上搜出來的,上麵寫著‘慶曆六年臘月初三,濟州鹽工李明遠’。”
“越府把鹽工的生辰八字縫在鹽袋裡,一是怕冤魂索命,二是拿這些性命當‘鹽引’——每袋私鹽,都是一條人命!”包拯拿過了這個黃紙,微微歎氣。
韓執此時瞥到了在對麵牢房的劉沆——這是故意安排的,故意把審訊幾個犯人的地方,安排到了劉沆的附近。而牢房裡安排的三個大漢,也是把棍子架在他的身上,讓他看完。
一來,是為了打擊劉沆的心理防線;這二來,也是為了讓周圍那些被他誣陷入獄的人們,看個心裡痛快。
但是現在呢,估計是沒有辦法再讓劉沆被打擊下去了——他打了個響指,點了點劉沆的位置,然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右少卿愣了一下,然後試探性地也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並且問了一嘴:“當真?”
“當真,還是那句話,吊口氣。”韓執說完,就走了出去。
包拯緊跟其後,然後問道:“韓執,方才說到了普濟庵,老夫倒是沒有什麼可以幫你的——陳留縣的普濟庵,那是越府在京畿的私產,距汴京不足六十裡。”
“來回也就是半日的時間,若是要查,今日命人快馬加鞭,便可進行。”
包拯說到這裡,就是閉口不說了,韓執立刻會意,道:“多謝先生。”
“就到這裡吧,有什麼不知如何處理的事情,就與老夫說。”包拯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時候的他們並沒有走多遠,審訊房那裡傳來的慘叫聲,時隔半日,再次傳了出來。
不消想,估計是開始審劉沆了。
......
韓執送走了包拯,站在大理寺門口吹了會兒風後,就看到了章詢。他此時應該是剛剛吃完飯,此時正是一臉懵地朝著大理寺的方向走。
懵的同時,他還有些擔心——自己不會把老大弄丟了吧?
但是他一看到大理寺的門口,這才放心。又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韓執,此時就朝他招了招手,他就連忙跑了過去。
“去吧,安排人馬,現在去陳留縣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