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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間裡挑選了好一陣子的圖紙之後,蘇軫還是感覺不太好,便是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指著問道:“張公公,不知可否按照我身上這一件,再新製一套?”
張茂則目光落在蘇軫身上的朱色翟衣上,那是五品令人的規製,衣襟上的五翟紋用銀線繡就,雖不及金線華貴,卻襯得她膚色如雪。他捋了捋胡須,麵露難色:
“蘇令人,實不相瞞,按禮製來說,三品淑人需著紫色翟衣,且十二章鳳紋需用金線......”
蘇軫指尖撫過舊翟衣上的翟鳥紋,搖搖頭道:“並非要違製,隻是這翟鳥是我第一次穿的命婦衣,倒是有些喜歡。若能保留翟鳥輪廓,以金線重繡十二章,再將底色改為紫色......”
張茂則目光在朱色翟衣上停留片刻,忽然輕笑出聲:“蘇淑人這念頭,倒讓咱家想起太宗朝的故事——當年明德皇後念著潛邸舊裳,命尚衣局將翟衣紋樣改製為雙鳳銜珠,聖人竟也允了。”
“且如今韓官人兼著權知卿事,官家又特許休沐侍內,想來這點兒變通之法——應當是準了。咱家回去後,自會與官家一說。”
“既然如此,就有勞張公公了。”
張茂則眉眼含笑,朝蘇軫微微頷首:“蘇淑人放心,尚衣局的老供奉最擅改製舊裳,當年連明德皇後的茜素舊裙都能翻作褘衣底料,何況這翟衣?”
他見小廝們,已經把先前的翟衣收了起來,便是道:“今日韓龍圖尚需在家侍內,又有賓客到至,咱家便是先行告辭了。”
張茂則話音落地,已拂袖向眾人揖彆。
韓執親自送至簷下,看他上了青竹軟轎,轎簾垂落前忽又探出半張臉,含笑道:“韓官人記得替咱家向小郎君們問好——待到蘇淑人出窩,咱家還要來討杯滿月酒呢!”
“先前所說,自然相迎。”韓執笑著朝張茂則拱手行禮,目送他離去。
回到了房間裡,就看到眾位娘子們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天,似乎還有什麼“恭喜恭喜”之類的話。
韓執踏入內室時,正聽見包芙脆生生的道賀聲:“王娘子十六歲生辰,該挑個頂好的新羅裙!最好是再換一些新的首飾,比如釵子或是簪子之類的。”
王淺坐在湘妃竹椅上,耳尖泛起赧然的紅,道:“又不是及笄大禮,何須這般隆重?”
韓執這下子是明白怎麼回事了,而蘇軫便是道:“王娘子莫聽包二娘子胡謅——生辰原是要歡喜的,不拘禮重禮輕。”
“王娘子的生辰要到了?”韓執此時就“摻和進了”幾位娘子的話頭裡,問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若是有空閒,定當參加。”
蘇軫聽著這話就是怪彆扭地,自家夫君平日裡精明得很,偏生在人情往來上總帶著幾分生硬。便是道:“王娘子的生辰便在六月三十,正是休沐日,官人如何沒得空閒?”
“莫不是——官人是不想去?”
韓執望著蘇軫微微上揚的眼尾,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確實透著股子生硬。
他輕咳一聲,耳尖泛起薄紅,伸手替蘇軫將滑落的披帛重新攏好,像是討好一樣說道:“八娘這是哪裡的話?淺娘生辰,我豈有不赴之理?隻是想著要備份像樣的賀禮,莫要失了禮數。”
蘇軫見他這般,忍不住抿唇輕笑,“官人有心便好,王娘子也不是那等看重虛禮之人。”
包芙卻不依不饒,笑著打趣道:“生辰怎能沒好禮,韓龍圖位高權重,隨便一件禮怕都是價值不菲——那豈不是......會準備很好的禮物?”
韓執被包芙的話噎得一時語塞,耳尖的薄紅順著脖頸漫到衣領,偏生魏玩還跟著湊趣,拽著他的衣袖仰起小臉:“韓官人要送什麼呀?是不是像《列女傳》裡寫的那樣,送玉璧金釵?”
小可愛發間的銀鈴隨著動作輕響,驚得小黑從桌底鑽出來,尾巴掃過韓執的靴麵。
韓執被魏玩的話逗得無奈苦笑,俯身捏了捏小丫頭的臉,道:“《列女傳》裡的禮物太刻板,哪及得上魏娘子的‘水晶球’有趣?”
魏玩一聽,頓時就搖起了頭,道:“那是萬萬不可的!”
她急得鼻尖泛起小汗珠,攥著蘇軫的衣袖直晃,道:“韓......韓官人還是送金釵吧!王娘子戴上肯定像仙女!先生先生,幫玉汝說說可好?”
沒辦法,畢竟是周熙送的禮物,魏玩也最寶貝那兔子木雕和水晶球了。
蘇軫見狀,忙將魏玩攬進懷裡,用帕子替她擦去鼻尖的汗,安慰道:“傻丫頭,禮物哪能用金釵玉璧來比?心意最好,何須一定金銀珠寶?”
韓執見此,索性彎腰將小黑拎到魏玩懷裡,借由狗兒轉移話題,道:“你這小娘子倒像個賬房先生,專會替人盤算禮單。”
小白狗甩著尾巴蹭魏玩掌心,逗得她咯咯直笑,先前的急態倒去了大半。王淺見狀,也忍不住伸手撓了撓小黑下頜,雪白絨毛間還沾著方才掉落的金桔碎屑。
包婉見氣氛熱鬨,攥著帕子輕聲道:“其實我早前在坊間瞧著個賣糖畫的老兒,那糖蝴蝶做得比真的還輕巧......若能買些糖畫分給鄰裡小兒,便算是極好的生辰了。”
她話音未落,包芙便拍著大腿叫好:“這主意妙!上回我在西市見著賣龍須糖的,那糖絲能拉得比頭發還細——”
蘇軫指尖摩挲著茶盞邊沿,目光落在王淺發間晃動的銀步搖上,忽然輕笑出聲:“糖畫這主意甚好。不如明日妾身差人將那賣糖畫的老兒請進府來,咱們圍爐看他轉糖稀——玉汝最愛蝴蝶,正好學個新花樣。”
魏玩一聽眼睛頓時亮起來,懷裡的小黑被她晃得直甩尾巴,爪子扒拉著她袖間的銀鈴叮當作響。她蹦跳著轉了個圈,搭配:
“如此甚好!玉汝也想學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