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淺忽而輕笑出聲,似乎是覺得鏡麵背後有些臟了,便是用指尖蘸著盞中茶水,在銅鏡背麵輕抹。
王淺指尖的茶水剛抹過銀絲花瓣,銅鏡背麵忽然泛起幽藍的光。那朵銀絲花的紋路裡滲出墨色,漸漸在光影中聚成細字。
隻見花瓣間隙裡,磁石映著陽光投出兩行淡影——
“潮頭未抵相思岸,磨鏡先熔夜月光。”
呂惠卿的折扇“啪”地展開,扇麵上的墨竹震得發顫:“沈兄厲害啊!居然這麼神奇——怎麼做到的?”
他話音未落,王淺指尖的茶漬剛乾,字跡便如淡煙般隱去,隻餘下銀絲花瓣在日光裡幽幽發亮。
“他把磁石磨成了水紋針。”韓執忽然按住銅鏡邊緣,指了指一處極細的凹槽,“你瞧這花瓣脈絡,銀絲底下嵌的不是整塊磁石,是千百根針狀磁條,遇水導熱便會錯位聚光。”
王淺順著韓執指尖望去,果然見銀絲花瓣的紋路裡藏著細如牛毛的凹槽,陽光斜照時,那些針狀磁條正泛著碎鑽般的微光。
“當真是神奇......”蘇軫此時也是看了看,讚歎道。
“看來小妹是有福了——未來的夫婿,咳咳......居然能有如此巧手,怕是日後成婚了,新奇玩物豈不是日日都有?咳......”就連王純都是笑著說道。
王同老也是跟著附和:“看來當時保著他,倒也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韓執一挑眉,和呂惠卿、張懷民二人對視了一眼——他們隻是知道沈括是來提親了,而且還成功了。但是具體的細節,他們可是一概不知,就連沈括都沒有說當時發生了什麼。
於是乎,三個哥們兒就是直接朝著王同老的方向湊過去,滿是八卦地問道:“王郎君,當時發生了什麼?還請細細道來——我們都想知道。”
王堯臣見此,忽然老臉一紅,輕輕咳了一聲,似乎是在示意不許說。
杜樞丁夫人也是咳了一聲,王堯臣便是不敢發聲了。王同老、王周老和王朋老此時都是對視了一眼,最後由王同老說道:
“當時的情況,倒也不算什麼驚險的事兒——就是妹夫當時......當時差些就被大人給押下來了。”
這下子,韓執等三人都是有些繃不住了。然後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王淺,後者此時也是鬨了個大紅臉,一向嘴巴最愛打趣的包芙此時也是開口調侃:
“且不說這王郎君帶了什麼來,但是光是這冒著性命之危,都要來尋王娘子提親——怕不是已經癡到了骨肉裡頭去?”
包婉確實想聽八卦,自然是不想讓包芙就這麼打斷,便是伸出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道:“莫要多嘴,若是不想聽,便到扶平伯府去逗小黑。”
包芙聽言,這才閉嘴。王周老就接話道:“本來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所以我們和沈郎君聊的還是挺投機的。”
“大人問起,沈郎君和五妹是怎麼認識的時候,他說是在街上,險些被五妹的車撞到。這裡還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問題就出在了下一個問題上——”
王朋老跟著說:“大人第二個問題,就是問:如何喜歡上小妹的。結果這家夥,就是把小妹‘離家出走’之後的所有事情,全部都給抖了出來。”
“他把事情抖了出來,不就承認自己是幫著小妹出逃嗎?這下子,我們都是跟著抖了起來......”
聽到這裡,韓執,呂惠卿和張懷民也是相視一眼,然後就都抖了抖。三個腦袋此時就湊到了一塊兒,低聲討論了起來:
“我記得,當時王大夫好像已經知道了我們幫著藏王娘子的事情了吧?”
“我記得好像是......”
“但是後來,似乎沒有找我們的麻煩呀?會不會打算秋後算賬什麼?”
“應該不至於吧?”
幾個人簡單討論了幾句,然後就是重新坐回來,韓執道:“三位郎君請繼續。”
王同老此時就說道:“就在大人得知了沈郎君幫忙,甚至還把人藏到了扶平伯府時,幾乎是蹦起來,然後抓著掃帚就要教訓沈郎君。”
扶平伯府,也就是韓執他家,正對著一條街往下走幾步就是王府了。
當時王堯臣都氣壞了——說什麼都要教訓一通沈括。但是沈括真的就是個木頭,不躲也不避,嚇得王家三兄弟都跑上去擋在了王堯臣的麵前。
一來二人門當戶對,都是官員世家之後;二來,三兄弟也看得出,沈括是真的喜歡自家的小妹。
為了表示自己真的想讓沈括當妹夫,三兄弟全部擋住了沈括,甚至生病的王同老還是擋在最前麵的。哪怕是王堯臣真的想追究,也是不好下手的啊。
而且丁夫人也是沒有袖手旁觀,也是好聲好氣地勸了一會兒王堯臣,然後這才消氣。
就當沈括以為這門親事兒要黃了之後,王堯臣確實冒出來一句:“去後院,老夫說了不算。你們二人看得對不對眼,還需要過了‘看相親’這一門。”
王堯臣話音未落,沈括已被王家三兄弟推進了後院月洞門......
結果不言而喻。
韓執三人......或者是在座的、當時不在王府的所有人,都是感覺鬆了一口氣——因為除了王純和戚師道二人外,其他的幾人,或多或少都是參與了、或者是幫助王淺進行了當時的“大逃亡”。
王同老話音剛落,呂惠卿突然用指節叩得桌沿發顫,似乎有些後怕,道:\"原來我們幫著藏人的事兒,老大人早就知道了!\"
張懷民抹了把額頭冷汗,胡道:\"難怪當時王大夫看我們的眼神不對勁......原來是早就知道了。\"
王堯臣見他們這般“冷汗直流”的樣子,也是笑了,捋著胡須道:“好了好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倒怕起老夫來了?”
“罷了罷了,既然已然過去,老夫也不是那般心胸狹隘之人。今日歸根結底,尚還是淺兒的生辰,就莫要多說了,還有些飯菜還沒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