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年間的私鑄案?\"
此時眾人已經是走到了辦公房裡,章詢和衙役才得以把文書和聖旨放到桌子上。
隨後,章詢拍了拍手,道:“景佑私鑄案鬨到禦史台劾奏宰輔,涉事官員,幾乎都成了大理寺的‘客人’。可謂是人儘皆知。”
“然而時至今日......”章詢頓了頓,給韓執倒了杯茶後,才繼續道:“涉案的官員雖然懲處的懲處;貶謫的貶謫。但是因為私鑄官印流傳實在太廣,至今無法全部回收。”
韓執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神色凝重道:“如此說來,這私鑄官印一日不全部回收,便如隱患埋於地下,不知何時會引發禍端——就比如這一次。”
章詢將一疊文書展開,桑皮紙上\"宰輔失察,匠人私鑄官印\"的朱批在霧中浮動:\"當年禦史台劾奏左相失察,除去丞相,還處置了底層匠人。\"
韓執的嘴角頓時就抽了一下——看來,想找工匠了解去向的計劃,在還沒被實施的時候,就已經死在搖籃裡麵了。
雖然說,尋找工匠了解私鑄官印的去向,可能就類似於大海撈針。現在大宋“冗官”現象過於嚴重了,私鑄官印雖然多,但是和官員數量相比,那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底層匠人處置殆儘,私鑄銅模卻流落在外。
然後章詢又翻找了一下內容,然後把一張處刑單子交到了韓執的麵前,上麵寫著:“匠人私鑄官印,杖脊刺配,多者斬首。\"
韓執扶著額頭,看著麵前的各種卷宗、文書,道:“話說......咱們有沒有樣版?”
“樣版?”章詢愣了一下,問道:“不知韓少卿說道,是哪種樣版?是什麼物什的樣版?”
韓執扶著額頭,指尖劃過案頭堆疊的卷宗:\"官印樣版。\"
他指腹劃過案頭《宋會要輯稿?職官四三》的刻本,隨後翻開景佑五年禦史台奏疏的抄本,道:\"當年查處的私鑄印模裡,可有與這批茶引印鑒吻合的樣版?\"
\"按《宋會要輯稿?職官四三》,官印模本需每年送大理寺核驗,韓少卿可以查詢一下,看看李淑是否有過核驗記錄。\"章詢道。
韓執點點頭,然後道:“販賣私茶,這個是可以確定的事兒;然後就是私鑄官印、偽造蓋印的事情,還有所商榷。”
“第三個,也是目前需要調查、也是最好調查的一件事——就是去把宋庠找出來,拉到大理寺喝一杯茶,看看他是否和這起私茶倒賣有關係。”
韓執指尖敲了敲《宋會要輯稿》的職官卷,低聲道:\"私茶案牽出私鑄印,私鑄印又連著宰輔門生。景佑五年左相被貶知陳州,如今宋庠任樞密使,若真涉入.........\"
“那作為‘舉主’的宋庠,怕是要罪加一等了。按《長編》記載,景佑案後樞密院明令回收私鑄銅模,可慶曆三年李淑偏偏能用私印簽發茶引——巧......太巧了。\"
韓執不再多言,垂眸開始翻看那些卷宗文書。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景佑五年禦史台奏疏》抄本上\"宰輔失察,匠人私鑄\"的朱批刺得他眼疼。
他抽出夾在其中的匠人處刑名單,七名被斬首者的名字旁,用小字批注著處刑罪名:\"江淮製鹽司模刻手\"。
韓執垂眸翻檢卷宗,指尖在《景佑五年禦史台奏疏》抄本上頓住。朱批\"宰輔失察,匠人私鑄\"——
“章詢,這裡麵應該是所有的、和宋庠與李淑有關的文書吧?”
章詢頷首,道:\"複韓少卿,這是皇城司昨夜加急送來的密檔,包括景佑五年私鑄案的匠人供詞、慶曆三年李淑的遷轉文書,還有......\"
他頓了頓,終於翻出了一疊蓋著樞密院印的堂帖,繼續說:\"宋庠任樞密使期間簽發的所有茶鹽案相關堂帖。\"
韓執眼中頓時就閃出了一點驚喜,點了點章詢道:“還得是你!”
“韓少卿哪裡的話,”章詢連忙擺出一副“謙遜”的樣子,道:“不過是皇城司的都知和金吾衛查的好,屬下不過是尋找一番而已。”
韓執看著他這個裝模作樣的樣子,逗得有些想笑,最後還是把話題拉回了正題上——
“對了,當時先生彈劾宋庠,都有說什麼來著?”
章詢思考了一下,答道:“第一條便是:‘於茶鹽之政,屢議而屢止,致豪商坐大,國用日蹙’;而這第二條,則是‘相府東園宴飲時,曾議廢黜茶鹽通商法’;”
“這最後一條,則是‘庸碌無為、家法不嚴,縱容子弟過錯’。”
韓執摸著下巴,仔細思索著這幾條彈劾內容。喃喃道:“如此看來,宋庠在茶鹽之事上嫌疑不小。”
“可若要定他的罪,還需確鑿證據。”章詢皺著眉頭,一臉憂慮地提醒道。
韓執突然眼睛一亮,道:“我問你啊章詢——就是這個‘縱容子弟過錯’的‘子弟’,你覺得會是指哪些人?”
\"複韓少卿,這"子弟"可能不僅僅是指宗族血親,而是還有宰輔門生!\"章詢想了想,答道。
韓執又道:“你在官場比我久得多,應該知道宋庠和李淑之間發生的某些事情吧?”
章詢答道:\"宋庠任樞密使時,李淑從節度推官躍升至轉運使,跨司遷轉竟繞過禦史台核議——雖然此事和張堯佐屢屢生前有所類似,但是李淑倒也確實是可用之才......\"
韓執話沒說完,就是聽到屋外傳來的聲音:“大理寺韓少卿可在?”
他抬起頭來看——張茂則身後的皇城司親從官簇擁著戴巾便服的宋庠,這位樞密使的玉帶已被解下,袖口還沾著相府東園的露水。
“見過張公公。”韓執連忙起身,迎接張茂則。
“咱家覺著,前段時間給蘇淑人送了禮物,自然是不可缺少了韓少卿的禮物——”說著,張茂則便是招招手,讓人把宋庠壓了上來。
“目前所需要的嫌犯,咱家便是帶到大理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