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忽的泛起一絲酸澀，思緒渾渾噩噩地在自責與自我否定中不斷拉扯，陳燼表麵上卻如同無事發生一樣，依舊維持著那副平靜的模樣。
你最好能藏住，如果這些情緒影響到人偶，那你就更不合格了。
那樣的話，你還不如回歸培育者給你的“設定”。
當一個不帶任何感情的、對待所有事物都保持冷靜和理性態度的純粹觀察者。
當一個沒有裝載情感模塊的人類版智械生命。
當一個所謂“神性”徹底壓製“人性”的存在。
這些思緒在陳燼腦海中如亂麻般纏繞，他微微垂眸，麵上對著人偶笑得溫柔，說話的聲音平穩又溫和，“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聽到他這句日常的誇讚，阿帽輕哼一聲，微微揚起下巴，“陳燼，你對我的誇獎怎麼翻來覆去就這幾句，也太沒新意了。”
話雖這麼說，可他嘴角的笑意卻愈發明顯，眼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顯然對陳燼的誇讚十分受用。
陳燼輕輕笑了笑，腦海裡卻還在被那些雜亂的思緒糾纏。
他努力將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思索著該如何回應人偶，輕聲問道：“好孩子，你想聽什麼樣的誇獎？”
聽到他居然真的認真詢問，詢問的對象還是要被他誇獎的自己，阿帽微微一愣，隨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哼，這你都不知道？看來你這個培育者當得還不夠用心呢。”
如果是平日裡的陳燼，一定會發現人偶是在故意逗自己，繼而順著他的話誇下去，看著漂亮人偶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但此刻被內心自責與自我否定折磨的陳燼，卻將人偶的話當了真，心頭那股陌生的酸澀感愈發濃烈。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怔怔地望著人偶，腦海裡不斷回響著“不夠用心”這幾個字。
那些潛藏在心底深處的自我懷疑，如洶湧的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我...”陳燼艱難地吐出一個字，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他機械地眨了眨眼睛，默默地閉上了嘴，生怕下一秒就會失控說出那些藏在心底、自怨自艾的話，讓自己的負麵情緒影響到人偶的心情。
不敢說話，陳燼隻好對著人偶扯出一抹極儘溫柔的笑容，隨後湊過去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人偶的側臉，試圖用這種無聲的方式傳達自己滿心的在意與珍視。
聽到他聲音有些不對勁，此時又反常地不說話，隻是親昵蹭著自己，阿帽心中一驚。
他忙抬手捧住陳燼的臉，讓他與自己對視，可也隻在他眼中看見對自己的溫柔笑意，以及一絲恰到好處的、若有若無的疑惑。
都很正常，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阿帽心中的疑慮稍稍消散，但仍覺得陳燼的狀態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他仔細端詳著陳燼的臉，想要從那平靜的麵容下找到一絲破綻，然而除了那溫柔得近乎溺愛的眼神，什麼也沒發現。
“陳燼，你的聲音聽起來怎麼好像啞了？”
這家夥之前說過他的身體不會出現新的變化，所以聲音啞不可能是生病造成的...
難道是說話太多導致的？可他剛才也沒說多久話啊，說話最多的明明是巴巴托斯。
而且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陳燼喉結滾動，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試圖緩解喉嚨的乾澀，可那種不適感卻如影隨形。
他用意念把空間裡的一顆代表“冷靜”的情緒糖果的糖紙剝開，讓之直接出現在口中，隨後悄悄將整顆糖都咽了下去。
幾乎瞬間，所有的不適感和雜亂的思緒都如潮水般退去，隻剩下一片純粹的冷靜與平和。
早該這樣了，這不是你過去最常用的手段嗎？
不像人類更不像智械生命的家夥。
陳燼眨了眨眼睛，輕輕拿開人偶捧著自己臉的手，慢慢直起身，嘴角依舊噙著那抹溫柔的笑，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餘光瞥了眼不遠處的溫迪後，他對著人偶認真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嗯，我剛才嗓子確實有點乾澀，排除掉話說多了的可能，那一定是巴巴托斯的風在搗鬼。”
溫迪可太清楚這家夥嗓子乾澀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了。
畢竟他從一開始就通過風敏銳地感知到了陳燼那未曾表露出來的異常情緒波動，那股複雜的情緒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低氣壓，壓得他心裡莫名發慌。
雖然不清楚那股情緒為什麼在差點爆發之際又迅速平息下去，但溫迪看著陳燼麵上一直維持著無事發生的表象，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是怎麼做到心裡翻江倒海，麵上卻風平浪靜的？
也就剛才那短暫的一聲有些沙啞的“我”字，才暴露出了一絲不對勁。
但這一點也並不會引起太大的懷疑，畢竟單從這微小的異常來看，不過是嗓音的偶然變化。
現在看到陳燼一本正經地將嗓子乾澀的原因“甩鍋”給自己的風，溫迪愣了一下，隨即嘴角泛起一抹複雜的笑意，倒也沒出聲反駁什麼。
發現陳燼的聲音恢複了正常，阿帽默默鬆了口氣。
不過，在聽清陳燼的話裡的內容後，他摸著自己的風元素神之眼，隨後一臉狐疑地看向陳燼，“巴巴托斯的風？他的風怎麼會讓你嗓子乾澀，而且站在你旁邊的我怎麼沒感覺到空氣中的風元素力有異常？你這是在把我當小孩兒糊弄呢？”
聽著人偶的這一連串的質問，陳燼默默在心裡誇他反應敏銳，麵上卻依舊保持著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他嘴角微微上揚，繼續一本正經地、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巴巴托斯可是風神，以他的能力，想要讓一小股風隻作用於我身上，且不被旁人察覺，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
“說不定，他是看我們兩個隻顧著說話，把他晾在一邊冷落了他，所以小小地惡作劇了一下，想要吸引我們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