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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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灣的夜霧裡浮著幾點漁火,燈火輝煌的東京帝國飯店在後視鏡中縮成米粒大小。
坐在副駕的上原俊司解開領結,後座飄來降旗康男身上特有的薄荷煙絲氣息,混著高倉健西裝上的威士忌餘韻,在海風裡釀出奇妙的倦怠感。
二十分鐘前,結束了摟席的三人組在田中友幸夫婦的躬身送彆下離開了孔雀廳。
&34;米娜桑,我們去月島吧,那裡有家很不錯的關東煮,是來自我的故鄉九州的風味。&34;還有些意猶未儘的高倉健突然開口提出續攤。
上原俊司倒是隨便,他看向了正在抽著煙的降旗康男。
“高倉桑,先說好啊,不好吃的話我可是不付錢的。”
降旗康男骨骼分明的手指上寫意的夾著香煙,煙頭隨著晚風顯得有些明滅不定。
“哈哈,肯定好吃的,至於買單,我們這不是有個社長桑在麼,俊司君,聽說你前段時間可是花了20億買了個農場?”高倉健笑著拍了拍一旁上原俊司的肩膀。
麵對來自高倉健的玩笑話,上原俊司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行行行,我買單就是了,你們兩位沒開車吧?”
在得到兩人確認後,上原俊司朝著將車停在酒店門口的橋本浩太招了招手。
橋本浩太沒有問具體地址,黑色的奔馳轎車靈巧地鑽入晴海通,路過中央區役所時,銀座的霓虹燈牌正是最閃亮的時刻。
月島源於“明治時代”末期的東京灣填海計劃,至今已有92年的曆史,當時的月島因富國強兵國策發展重工業地帶,如今更多的是商店、住宅,隨著這些年經濟上行,高層住宅也開始逐漸出現。
上原俊司搖下車窗,潮濕的夜風裹挾著建築工地的水泥味湧了進來——東京灣上的台場正在填海,起重機頂端的警示燈像懸在霧中的紅蜘蛛。
月島西河岸通的水泥路麵泛著濕潤海風帶來的潮氣,沿路有著眾多掛著食肆招牌的店鋪,不過現在還在營業的並不多。
還亮著燈的無非是居酒屋之類的,店裡的喧鬨聲透過紙拉門傳了出來。
奔馳車在一家名為“鬆本屋”的關東煮老店門口停下,藍染的暖簾被海風吹得啪啪作響,這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率先下車的高倉健掀開吊著驅蠅藤球的暖簾,店主鬆本從炭爐後抬起臉時,電視裡恰好在放tbs夜間新聞:&34;築波科學萬博場館建設進度已達……&34;
“鬆本桑,空吧哇!”高倉健用九州方言打起了招呼。
&34;歡迎光臨,高倉桑,還是老規矩?&34;
老板鬆本用缺了無名指的右手掀開櫸木桶蓋,一股濃鬱的煮鰹魚香頓時在不大的店鋪裡彌漫開來,一般而言,關西派比較喜歡用淡白色的鰹魚湯做關東煮的湯底。
從老板的話裡看得出來,高倉健是這裡的常客了。
“唔,老規矩就行。”
高倉健用九州方言應了一聲,轉頭又看向了隨後進來的上原俊司和降旗康男,“你們兩位吃些什麼。”
上原俊司也沒著急點單,掃了一圈這家小小的關東煮店,昭和風情的木造店鋪像褪色郵票貼在這填海區的邊緣,透過玻璃能聽到窗外傳來的貨輪汽笛聲。
可能是因為時間比較晚了的緣故,現在店的食客並不多,大家自顧自的吃著東西喝著酒。
“給我來份蘿卜、海帶結、魚餅、魔芋絲、半熟玉子雞蛋)、福袋、竹輪,對了,大將,有酒麼?”降旗康男照著菜單巴拉巴拉的點了一堆。
“隻有鬆竹梅和啤酒,客人桑需要哪一種?”正在往煮鍋裡給高倉健放牡丹海老的店主問道。
“鬆竹梅也不錯,就它了。”降旗康男不怎麼挑酒,一屁股坐到了高倉健的邊上,就等著上餐。
“上原君,你不來點些什麼嗎?可是你來買單哦。”
上原俊司笑了笑,“大將,就按照剛才點的在同樣來一份就可以了。”
店老板點點頭,表示收到,將他們點的清酒和酒杯放到吧台上,便低頭開始忙碌起來有些食材需要現煮,比如雞蛋),料理台上沸騰的煮鍋裡不停地飄起白色的水蒸氣。
“高倉桑,上原君,讓我們先喝一杯吧。”
藍色瓶身的鬆竹梅上撰清酒,價格親民,售價隻需600円,因此深受普通食客們的喜愛,一碟櫻漬蘿卜片就是最好下酒菜。
一口清酒下肚,淡麗中略帶一絲辛辣的口感,隻不過喝慣了高度酒的上原俊司,會覺得有些寡淡。
&34;三十年前的這種煤氣燈現在可見不太到了,可真讓人懷念啊。&34;看著牆上掛著的那盞煤氣燈,降旗康男頗為感慨道。
“是啊,時代變化的太快了,快的讓人還有些不能適應呢,降旗桑,來,喝一杯。”
高倉健和降旗康男兩人都是生於30年代,又經曆過戰後的大饑荒,五六十年代的經濟複蘇,再到現在的經濟騰飛,清脆的瓷杯碰撞在一起,四十年彈指一揮間,仿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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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坐在一旁的上原俊司內心卻在腹誹著,“接下來的霓虹也是四十年如一日呢,到時候大家該懷念現在了,可真是&34;成也蕭何,敗也蕭何&34;啊。”
不一會兒,三人點的的關東煮就被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散發著濃鬱的香味。
悲春傷秋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三人的注意力也轉移到了食物的味道上。
高倉健先夾起一塊關東煮白子放入口中,滿足地眯起了眼。
上原俊司咬了一口福袋,裡麵的湯汁在口中爆開,味道十分鮮美。
降旗康男用筷尖戳破剛端上來的半熟玉子,橙黃色岩漿順著昆布卷流進淡白色的鰹魚湯裡,不由的輕笑出聲道,&34;去年我們拍《居酒屋兆治》,道具組準備的關東煮可比這個差遠了。
高倉健的喉結在陰影裡動了動,“怎麼樣,我可沒騙人吧,能像鬆本桑做的關東煮那樣美味的現在可不多見了。”他麵前的白蘿卜切著十字花刀,在湯裡像是一朵綻放開來的雪蓮花。
“確實很棒,跟著健桑你可是來對了,呼,喝過酒後來上一碗湯實在是太舒服了。”
上原俊司端起桌上的湯底喝了一口,頓覺胃裡都暖暖的了。
“大將,今天讓我能吃到這麼好吃的關東煮,太感謝了,一起喝一杯吧。”坐在兩人中間的降旗康男突然站了起來說道。
店主鬆本有些受寵若驚,用那缺了無名指的右手擦了擦圍裙,笑著從櫃台上拿起一隻乾淨的酒杯。
降旗康男為他倒上了酒,兩人舉杯相碰,清酒在杯中晃出細碎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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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酒足飯飽,是該回家了。”
喝乾最後一口酒,高倉健放下手中的瓷杯,拿出手帕巾擦了擦手,滿足的說道。
“我看看,淩晨12點了,那就回吧,剛好回到家泡完澡我還能看個《通宵富士》anightfuji)。”
作為相識多年的老友,降旗康男深知高倉健的個性,不嗜煙不酗酒,那近乎鋼鐵般的自律生活簡直是強迫症附體。
“噫,降旗桑,你個老不正經,健桑,你不會也是吧。”上原俊司邊掏錢包付錢邊調侃起了高倉健。
《通宵富士》是富士電視台去年製作的一檔深夜電視直播節目,內容嘛,自然是大尺度的,深受熬夜族的喜愛。
“你這家夥,我才不會像降旗桑那樣呢。”高倉健滿臉漲紅的辯解道。
確實,看高倉健這張刻板到極致的昭和硬漢臉,怎麼也跟半夜看擦邊電視節目的鹹濕老男人聯係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