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上官庭拍了拍言璟的屁股:“彆亂動。”
言璟摟緊上官庭的脖子,閉上眼,他將已經凍到麻木的臉貼上上官庭的後頸取暖:“可是我好累啊。”
上官庭微微側頭,快速瞥了一眼把頭擱在他肩上,已然昏昏欲睡的言璟。
隨即,上官庭掂了掂他,輕聲說道:“馬上到了,先彆睡。”
話音剛落,上官庭的耳邊便響起了細微到快要聽不見的呼吸聲。
當濕熱的鼻息打在耳後時,上官庭沉寂數日的心底也跟著變得熱乎乎、亂糟糟的。
遠在安都城內,上官庭有兩位弟弟。
其中,有一位弟弟與言璟瞧著是差不多的歲數。
如今上官庭思念起,不禁將二人細細聯想在了一塊,一經比較,他們兩人的性格也有些相似,都是一樣的不讓人省心。除此外,他們背著人的壞主意、壞心眼,更是同樣的一籮筐。
好在,上官庭還有另一位牙還沒長齊,但卻十分有自己的想法與主見,事事都能自己安排妥當,與他同父同母的弟弟。
若是家中有兩位一樣不省心的弟弟,光是幻想著,就已經覺得心累。
思索至此,上官庭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呼了出去,連帶著鬱結在胸口數十日的霧氣,一起散在了南疆的冷風裡。
上官庭以為,經過種種事變,見識過帝王的無情,他便會對安都城內的眾人生出苦澀的怨恨。
可偏偏愛化成南疆一粒粒的碎石子,硌在心口,使得上官庭吞咽下肚的每一口呼吸,都裹挾著鐵鏽般的腥臭,讓人無比惡心,卻又吐不出什麼東西。
愛與恨像是河水,反複漲潮退潮,它們離開時,皆在上官庭的心中留下了磨滅不了的痕跡。
這些看不見的痕跡,警醒著仇恨,也提醒著熱愛。
安都城不僅有無情的帝王,還有有情的家人與百姓,他們給上官庭的愛,是毫無保留,不摻著割喉的碎刀子。而上官庭亦當懷著同樣真誠熱烈的愛,為他們抵禦外敵,護住一方安寧。
營帳外,尚千急得直在原地轉圈、畫圈。
在手腳皆忙的情況下,尚千仍舊不忘碎嘴巴地嘀咕道:“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呀!”
正煩躁時,尚千一抬眼,就瞧見了朝緩緩走來的上官庭。
尚千在見到上官庭後,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瞬間亮了:“殿下!”
尚千一開口,睡著的言璟不安地動了動。
上官庭皺眉,將手指豎在唇間:“小聲點。”
尚千歪了下身子,待他看清能有幸被上官庭背著的人的臉後,驚訝道:“小兔崽子?”
“還得是殿下出馬!”說著,尚千就要上前接過言璟。
上官庭往旁邊一躲,叫尚千的手撲了個空。
尚千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道:“殿下?”
上官庭則背著言璟往營帳內走:“去取些熱水來,讓灶房煮些湯麵,還有驅寒的薑茶。”
聽著聽著,尚千忽然愣住了神,沒有應答。
直到上官庭喊道:“尚千。”
猛地回神,尚千連忙應道:“是,殿下。”
雖不明白上官庭為何要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兔崽子這般好,但尚千還是按照他的吩咐,打來了兩桶燒得滾燙的熱水。
看著還在拚命往外冒著熱氣的木桶,上官庭不禁扶額。
下刻,尚萬提著兩大桶冷水走了進來。
離開的時候,他還順手勾走了站在原地傻愣的尚千。
睡得迷迷糊糊的言璟,突然感覺身子一涼,像是被人扒光了衣裳,緊接著又是一暖,像是被人丟進大鍋裡熬煮。
這種感覺,連睡夢中的言璟自己都覺得十分荒謬離譜。
直到一捧熱水從頭頂澆下,如泡沫易滅的夢境被猛地衝刷乾淨,言璟很是迅速地睜開了眼。
隻見,還未能徹底清醒的言璟與蹲在木桶外的上官庭,大眼瞪小眼。
而率先反應過來的上官庭,從容地給言璟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水,說道:“醒了就自己洗。”
反應慢一拍的言璟,在腦子緩慢恢複正常運作中,被吹進帳中的刺骨冷風狠狠‘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