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四刻,終於舍得睜開眼的言璟,將亂糟糟的腦袋‘劈裡啪啦’地鑽出被窩。
正在批閱公文的上官庭,聽見動靜後抬頭。
他遠遠看著言璟剛顫顫巍巍仰起腦袋,又重重砸下,不禁笑出了聲:“還沒睡醒?”
過了許久,言璟沉悶且沙啞的聲音像斷斷續續的鋸木聲,緩緩從軟綿綿的枕頭裡傳了出來:“將軍哥哥,我……我好像要死了……”
聞言,上官庭立即放下筆墨。
快步走到榻邊,上官庭小心扶起燒得渾身滾燙,意識已經模糊不清的言璟:“小景?小景你先彆睡,我去找醫師。”
上官庭的話,從言璟的左耳鑽進腦袋,在裡麵撒腿跑了兩圈後,再從言璟的右耳溜了出去。
但即使什麼都不知道、不明白的言璟,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可當上官庭準備起身時,言璟又很不情願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我不想一個人,我想和將軍哥哥一起去。”
上官庭沒用多大的勁,敷衍了事地推了推言璟的手:“不走很遠,很快就回來,小景乖乖在帳中等我,好不好?”
舉起上官庭的手,言璟將它貼上額頭,黏黏糊糊地蹭了蹭:“涼涼的,好舒服。”
眼看榻上本就不太聰明的言璟,這會兒已經快要被燒傻子,上官庭咬著後槽牙,微微側頭避開言璟勉強睜開的眼睛,他狠下心,用力撇開言璟抓著他不放的雙手:“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上官庭走得又急又快,就跟被鬼攆了般,好似晚上片刻,離不開他的言璟,便會不行了,活不下去了。
但,事實偏偏與上官庭誇張到可怕的幻想相悖,言璟遠比上官庭想象中的要堅強、要獨立。
言璟親眼目送上官庭離開,但卻遲遲未對此做出任何的反應,他反倒發了會兒呆,然後猛地一頭栽下,兩眼一閉,十分安詳地睡了過去。
等上官庭領著醫師趕回時,言璟的身子已經連帶著被子掉了大半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在上官庭離開的期間,因病嗜睡的言璟突然清醒了一瞬。
那時言璟的意識尚且神遊未歸,加上數日的相處,他已然習慣一睜眼便尋上官庭,可這次他沒能像往常一樣,在營帳中瞧見上官庭那道熟悉的身影,又一時間腦袋空空,忘了上官庭臨走前的交代。
於是,帶病的言璟試圖下床去尋,可腳剛落地,卻又高燒上頭,他眼睛一翻,‘撲通’往後一倒,瞬間就給昏了過去。
想著想著,上官庭身旁站著的醫師,突然推了推他,疑惑道:“殿下,六皇子殿下?”
與此同時,醫師在心裡默默盤算:殿下近日為何總是這般魂不守舍,要不待會兒,順帶也給殿下把把脈吧,雖說殿下年輕,但再年輕的人的身子也是肉做的,終會有大病小災的時候。
被強行回神,上官庭說話的語氣裡夾雜著些許與醫師差不多的困惑:“嗯?”
片刻後,終於反應過來的上官庭,連忙扯住還沒來得及反應的醫師和他的衣裳。
將醫師拽到床邊,上官庭急說道:“你快給他看看,今早一睜眼,他身上就燙得厲害。”
今晨太陽還未出山,而上官庭卻已早早起身時,他十分順手地給言璟拉了拉被子。在此期間,上官庭的手不止一次地碰到了言璟的身體,無一例外,他每一次的觸碰都感受到了言璟那異於尋常的溫暖。
起初,上官庭還以為是給言璟蓋了兩床被子的緣故,就未曾多想,並且在自己洗漱的時候,很是貼心地替言璟擦了擦額間時不時冒出的汗珠。
那時的上官庭,怎麼都不會想到,這樣的言璟竟會是病了。
措手不及的醫師,一手扶住床邊勉強站穩身形,一手輕輕顫抖著抬起:“殿下,不急、不急。”
此言一出,非但沒能將上官庭安撫,反倒讓他愈發急躁:“怎麼不急?!這榻上的人都快著火了!”
才說完,上官庭的喉嚨泛起一陣癢意:“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