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破舊不堪的馬車,慢慢悠悠地停在軍營前。
馭馬的少年手抓韁繩,遠遠望了一眼軍營內早已等候多時的尚千,隨即側頭朝馬車內輕喚:“公子,我們到了。”
過了好一會兒,滿是破洞的帷幔被人從裡撩開一角,透過狹小的縫隙,一道帶著病氣,拖著尾調的聲音幽幽傳出:“已經到了呀,真快啊……”
半刻後,裹著厚厚鬥篷的祁平在少年的攙扶下,略顯艱難地走到了尚千身前。
尚千躬身行禮,客套道:“許久未見,祁醫師風華依舊,一路舟車勞頓,想來也是辛苦,但還請……”
沒等尚千把話說完,少年便急著打斷:“我家公子本就身子孱弱,受不得勞累,你們還一再派人催促,我瞧著,你們不是想請我家公子出山行善,而是拐著彎地想要我家公子的性命。”
聽聞此言,祁平不禁皺眉,出聲嗬斥道:“不得無禮。”
說著,祁平輕推開少年攙扶著的雙手:“你先回去吧,新種下的那些藥材嬌貴,不能沒人照看。”
“公子!”
少年試圖掙紮,但伸出的手再一次被祁平輕輕推開。
看著稚氣未散的少年,祁平歎了口氣,摸摸他的頭:“聽話,等我將這些麻煩事了卻了,便就歸家。”
思索片刻,少年一手叉腰,一手伸出勾起的尾指:“一言為定,公子可不許騙我。”
勾住少年的尾指,祁平失笑著搖頭:“多大了,還信這些把戲。”
少年晃了晃手,眉頭一挑,活像隻洋洋得意的小狗崽子:“我自是不信這些東西,但是我信公子。”
兩人相視一笑,為他們的約定蓋下了章。
分彆時,少年一步三回頭。
待他坐上馬車,衝祁平揮手:“公子,再見。”
“再見!”
“我在家等你回來!”
祁平應聲道:“好。”
此刻,他們都未能料想,這會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麵。
除了少年自己,沒人知道他到底等了祁平多久,包括祁平。
也許一年,兩年……
十年,二十年……
亦或者,一生。
等祁平跟著尚千走進一個明顯瞧著與其它營帳不同,要更為威風、寬敞的‘小屋子’。
簾幕掀起,入目是鋪滿整個營帳的各種毛茸茸的獸皮。
一腳踩上去,太過柔軟的地麵差點叫祁平在‘滿屋’生人麵前跌倒。
好在,其身旁的尚千一直留心著,方才讓祁平撿回了快要掉下地的麵子。
在尚千的幫助下,祁平站穩腳跟,並不大自然地輕咳了一聲。
而心思過於單純的尚千未能理解、未能看出祁平的窘迫。
聽到一聲咳嗽後,尚千立即抬眼細細地觀察著祁平的臉色,且不含假意,滿懷真切地詢問道:“祁醫師,你沒事吧?可是傷到哪裡了?”
邊說,尚千邊上手:“這裡,還是這裡?”
雖站在上官庭身後,但早在尚千進門,便留了一道餘光給他的尚萬,見狀不由地舉手扶額。
貌似對於尚千的魯莽,身為兄弟兼同伴的尚萬儘管早已被迫習慣,但每每事情發生,他還是會為此頭疼苦惱,甚至有種臉麵被人拿來擦洗地板的無助。
邁步往外,尚萬及時開口為惱羞到快要鑽進地裡的祁平解圍:“好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
聞言,尚千立馬撒開了手,大喊:“尚萬!”
得救後,祁平連忙往一旁退步,並對尚萬感激地笑了笑。
然,尚萬沒有因為祁平是上官庭好不容易請來的援救,而嘴下留情:“還是彆笑了,很詭異。”
此言一出,祁平立即斂起臉上勉強擠出的苦笑。
見有人比自己得到的評價,還要難聽,尚千頓時泄了氣。
掛上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尚千以過來人的身份對新來的祁平語重心長道:“他這張嘴自打我記事起,便是淬了毒,除殿下外,無一幸免,望祁醫師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某位小肚雞腸的討厭鬼計較。”
走到尚千身側,尚萬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彆有所指道:“是莫要與你計較吧,動手動腳的登徒子。”
見尚萬還抓著他不放,尚千腦袋一撇,腦筋一轉:“祁醫師,你快去瞧瞧床榻上的小孩兒,他已經燒了整整三日,再如此下去,怕是要燒傻了。”
祁平下意識看看尚萬,又看看說話的尚千,然後點頭。
床榻邊,上官庭抓著言璟的一隻手,垂頭緊緊閉著雙目。
不知是不是三天三夜未曾閉眼,太過疲憊的緣故,直到祁平在床邊坐下,上官庭也沒有要醒的跡象。
目及榻上孩童的樣貌,祁平突然僵住了神。
他死死盯著言璟,很小聲地喚了一句:“姐姐?”
察覺出祁平的不對勁,尚萬撇下還想開口為自己爭辯的尚千,疾步上前。
祁平拿起言璟的另一隻手,聲音有些奇怪,似乎帶著哽咽的鼻音,問:“這孩子,是你家殿下的弟弟?”
不假思索,尚萬回答得很乾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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