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商業買賣都蘊含著預期這個概念。
沈彬繼續解釋:“以前佃戶除了在地主家裡種地,還需要做許多其他的事情,甚至代替地主服徭役,佃戶一家人是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做其他事情的。”
“現在,這些佃戶都買了地,他們除了有了自己的田以外,再也不用在地主家做其他事情了。一戶人家,農閒的時候,有充足的時間出來務工。”
沈彬解釋的非常清楚。
“陛下您剛才看到的那些工人,不少都是江寧周邊的人。”
“那他們豈不是忙完這個冬天,就要回去種地了?”
“是的。”
“那春季各工廠豈不是缺人?”一邊的劉文靜忍不住問道。
“不會缺人,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田,這兩年三鎮遭遇兵亂,南下了不少流民,在那塊公示欄前麵的就是流民。公示牌旁邊有江寧府安排的吏員,在一個個登記。”
“為那些流民安排工作?”劉文靜詫異道。
“是的,流民是一個麻煩群體,他們南下沒有田,有的拖家帶口,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會引發混亂。實際上,從前年開始,江寧府就開始給流民找工作,隻不過當時工廠和作坊並不多。這兩年,隨著新的商業政策逐漸落下去,股份製商社成立後,民間商社遍地開花,對工人的需求快速增加。”
沈彬有條不紊地說著。
“據上個月江寧府的統計,太康五年一共有3342戶流民登記在冊,太康六年有2356戶,到了太康七年,截止到上個月,今年有1031戶。前後一共有6729戶進入江寧,假設每戶出一人出來務工,也有6729人。一個中型紡織廠有50人,這些流民足夠滿足江寧120個紡織廠的用人要求。”
“另外,等到了春耕的季節,婦女是可以繼續在紡織廠務工的,可能像船塢、冶鐵坊、伐木場等需要男子的工廠,人數會減少。”
李彥說道:“這些事,交給市場自己去調節,任何認為可以通過計算清楚並乾預市場的行為,不但不會有幫助,反而會把局麵搞砸。”
“臣知道,陛下在《國家市場經濟》裡提到了市場的自我修複能力。”沈彬說道,“官府製定了股份製商社的規則、勞務契約法,以及收集了流民。”
“臣有一點不太明白。”劉文靜說道,“既然眼下就遇到了問題,官府可以解決問題,為何不解決,而是交給市場?”
“官府如何解決?”李彥道,“春耕時期,工廠減少,唯一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就是加人,從哪裡加人?強行引導農民回工廠嗎?那春耕不要了?”
“工廠賺的錢更多嘛。”劉文靜嗬嗬苦笑道。
“工廠賺的錢的確更多,但工廠能夠運轉的基礎是市麵上糧價穩定,強行乾預使農民回到工廠,的確解決了短期問題,可今年夏秋的收成必然受到影響。即便官府有儲備糧可以調節糧價,那明年呢?或者萬一某個州又遇到與今年荊州一樣的情況,該如何?”
李彥思路非常清晰。
“又或者,魏國突然撕毀合約,跟我們打仗,儲備糧卻用了一大半,該如何?”
“陛下說得對,臣對這方麵的確不太了解。不過天樞司打探到,魏國自從建立了織造司,使用了新式紡織機後,禁止民間使用,一切利潤都進入了魏國官府那裡。”
“那種利出一孔的方式,能短時間內快速幫助魏崇延積累財富,但很快就會出現問題的。”李彥笑了笑,“魏崇延必然已經看過朕的書,朕猜測,他對朕在書裡寫的,人為主導市場,會引發危機,表示不屑,甚至懷疑朕是故意讓他看到,誤導他!”
“那是誤導嗎?”劉文靜問道。
“當然不是,朕在裡麵寫的每一點,都是經曆嚴格推敲的,朕的宗旨是向大夏內部普及商業知識。但這世間,向來是立場決定行為。魏崇延怎麼會舍得把如此大的好處,交給民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