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好之後,我去敲師父的門。
好久之後,他才出來開門,對我笑道:“正在練你同學教的【反叩牆】。”
兩人進書房坐下,他燒茶,我向他彙報:
“後天上午去衛生局報到,我要講幾句話,您給我看看,這麼講行不行?”
他接過稿紙,掃了幾眼,搖搖頭。
我忙問:“哪些地方不合適?”
師父提起壺,倒了兩杯茶,把稿子退給我,說道:
“兩句話就行。先表一個態,在花局長的領導下,自己一定勤勤懇懇工作。這是第一句話。
其次,多向在座的領導學習,儘快熟悉工作。這是第二句話。
圍繞這兩點展開說幾句就行了。不要有任何表決心的話。什麼要敢於挑起擔子,不畏艱難,把衛生事業做好。這不是糊話嗎?
不畏艱難,難道說衛生係統很艱難?花局長領導得不好?
敢於挑起擔子,難道花局長不挑膽子?衛生係統一盤散沙?”
我被師父說得臉都紅了。
師父說:“你不在局長的位置,就不要說過份的話。這叫在哪座山唱哪首歌。”
我笑道:“幸而先讓您把把關。”
師父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道:
“我知道,你長期當秘書,生怕彆人懷疑你隻會唯唯諾諾,沒有魄力。這個不要緊。
任何副手都是先隱藏自己。你看過《動物世界》嗎?”
“看過。”
“強大如老虎,它捕捉獵物也是慢慢地接近。先找一個沙丘,躲在後麵,看準時機,突然躍出。所以隱藏自己,不明確表明自己的態度,才是治人之道。”
我笑道:“徒弟還是書生意氣。”
“對。很多時候,當副手的要模棱兩可,等你當一把手時,才表現出殺伐果斷。”
我說:“常聆教誨,受益匪淺。”
談了一陣,我回到家,憶蘭正在煮飯。
她問:“才回來?”
我說:“回來了,後天報到,我要講幾句話,寫了個草稿讓我師父看看。”
她說:“你講話,都要讓李老給你看?”
“對。”
她說:“李老要是會當官,一輩子也不至於當個副主任。隻有你偏偏信他,三天兩頭跑到他那兒去坐。”
我半晌都沒說話。
吃飯時,我說:“喬憶蘭,吃了飯,洗了碗,我想跟你談談心。”
她不做聲。
飯後,她洗了碗就坐到客廳裡看電視。
我說:“到書房去,我真的想和你談談。”
她跟著我進了書房。
兩人坐下,我說:“你懷孕了,我也不想和你爭吵,那樣會讓你生氣。但我想和你心平氣和地談談。”
她不說話。
我說:“我搞行政有應酬,有交際,這是必然的。當然,沒有照顧你,我做得不對。
但這是個特殊時期,到新單位去。我要怎麼做,應該先了解情況。
所以,這幾天找這個那個,我不是出去玩,而是為了工作。
其次,我師父,你稱呼他為【李老】,我也沒有意見。我師父確實隻當了個打括號的正處級。但是,不能因為他沒當大官,就不能指導我。
古代那些狀元都是秀才教出來的。現在的科學家都是小學中學老師教出來的。
你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他沒有資格教我。
那你考上四水師專後,你的小學中學老師都是些沒水平的人?
還有蕭書記也是從一般乾部成當起來的,那些公社書記,縣委書記就是沒水平的?
你懷了孕,我也儘管平心靜氣和你說道理。”
她不做聲。
我也不要她認錯。隻要她聽進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