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左營的涼席、竹籃、煙葉,次日看右營。
右營還好,經濟在五個縣裡名列前茅。我比較滿意。
第三天就看中營縣。
縣委書記趙欣,縣長錢有益在機關前坪迎接我下車。一見麵,我就交代:
“簡單介紹全縣經濟建設情況,其他的就不詳細談,會議不超過20分鐘,有什麼特色的村子和產業,看一兩個。”
兩人點頭。
會議開始,趙欣向我介紹在座的人大主任、政協主席,縣委常委。他介紹一個,我望一眼,記錄一下名字。
然後,由錢縣長介紹全縣情況。
我給整個會議的時間不超過20分鐘,留給錢縣長最多隻有15分鐘。所以,錢縣長拿起稿子讀得很快。
我說:“停一停,這麼厚的稿子,我回去再看,你重點講一下中營有什麼,缺什麼。”
他臉色尷尬,半天都在翻來翻去,稿子上沒寫啊,他一時找不到重點。
還是趙欣靈活,他出來打圓場:
“錢縣長五月份才過來,情況不太熟,我在這裡工作了五年,按書記的要求,我來回答【有什麼,缺什麼】這兩個問題。”
我打開筆記本,開始記錄。
趙欣說道:中營有什麼呢?有山。從這座山翻到那座山。過去還有人上山,現在國家的政策是封山育林,群眾連山上都不去了。
缺什麼呢,千缺萬缺,概括一句話就是缺錢。縣鄉財政都緊。有的鄉發不出工資。既然郝書記來了,我提個請求,中營的縣領導都是五年一換。我沒乾出成績,請地委換個有能力領導來試試。”
一聽,他就是不滿,不滿的原因就是這裡窮山惡水,實在乾不出成績。從另一個方麵來說,他也是發地委的牢騷。派他這兒,彆的縣委書記今年三月換屆就調走了,他仍然原地踏步踏。
按通常的思維來說,他對地委不滿,也對我這種從秘書一放就當地委副書記的人不滿。
從他的觀點來說,你郝某不過是命好,給省委副書記當秘書,下來就當三把手。你連縣委書記都沒當過,根本不了解基層情況。不知道我們的困難。
開口就說隻彙報20分鐘,你知道中營的情況嗎?不聽聽彙報,走馬觀花,你以為你是省領導啊。
這就是趙欣的想法,所以,他才提出要走。
按通常的方式,我可以嚴厲地批評他一頓。跟他講理想,講道德。
但是,我沒有。
我隻跟他講實際。我要聯係實際來批評他才有份量,不然就是放空炮。
錢有益的彙報被叫停,趙欣的彙報明顯帶著怨氣,現場氣氛凝固起來。
一些人怕我發火,不敢看我。
我倒是沒有拍巴掌,樹威風,而是不慌不忙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說道:
“我之所以不要錢縣長長篇大論彙報,就是我來之前,對全區各縣的基本情況都了解。
你們全縣1624平方公裡,57萬人,出外打工人數占青壯年的51,人均收入不到500元,山地占百分之七十。
你們缺什麼,我肯定知道。你們有什麼,我也知道。
有的儘是山,缺的儘是錢。”
眾人吃了一驚,他們看到我沒看什麼資料,對他們縣的情況張口就來。
我繼續說道:
“改革開放這麼久了。仍然缺錢,證明有沒有縣委無所謂。你們不上班,老百姓缺錢。你們上班,老百姓也照樣缺錢,不僅老百姓缺錢,有的鄉連工資都發不出,乾部也缺錢。
這說明了什麼?
有你們沒你們,大家都一樣。山,移不走,錢,永遠缺。”
入中了要害,他們誰都不敢吱聲。
這時,我敲了敲桌子,要給他們敲警鐘了。
“所以,我隻要你們彙報20分鐘,就是縣委要檢討自己,你們到底缺什麼。
缺思路,缺辦法,缺勇氣。
希望你們有什麼。
就是期望你們有雄心,有壯心,有辦法。
結果呢?
坐下來一彙報,縣長來了半年,情況不熟,拿著稿子全文照念。捫心自問,這是彙報嗎?書記直接提出,乾了五年想走。
你們是為中營人民來造福的,還是來鍍金的呢?金子成色不好,就換個地方去鍍金,隻要你們金碧輝煌就行。老百姓活得怎樣,你們就不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