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尋望目前對“如鐘”的了解,這個技能隻能操控自然物品,無法對任何人造物產生影響,其中死物是最容易受控的,比如石頭、沙子之類。而越聰明的生物,影響起來就越難。
老鼠其實是很聰明的生物。
尋望知道自己在挑戰極限,但現在他隻能分秒必爭。
他試著將自己的心音融入環境中,滲入沙石,沉入大地,浸潤空氣,把所有的線條收束起來,化作天地之間的無形之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尋望後背冷汗涔涔,精神負荷幾近超載。他的視野越過重重黑暗,與一動不動的老鼠對視著。這是他第一次深入接觸到一個活物的思維,還要嘗試和它同化,簡直難於登天。
“專注……”尋望深深地呼吸,他的內心始終保持平靜。老師是精神係超凡者,能更好地與活物進行連接,但他不行。腦力者的優勢是,他可以超脫於現狀和情感,旁觀自己的一言一行,換言之,晉升後他的思維不受任何情況的影響。他的專注力遠勝普通人。
其實才過去五分鐘,但於他而言,就像過了數個世紀,他的思維徜徉在奇妙的鏈接中,他逐漸感受到一種微妙的聯係,仿佛他與老鼠的意識互相交織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思維、情緒和意圖。
它在好奇,也在驚慌。
尋望當即回憶起平和的旋律,他體內湧出清晰的鐘聲,一陣一陣輕柔地向外傳播。這一刻似乎空氣也在共振,尋望突然想到,如果如鐘是讓萬物與自己共鳴,那自己又何嘗不是“鐘”呢?是自己先成為鐘,才能讓鐘聲悠揚,震動萬物心音。
一切的道,若要他人成全,就必須自己先成全他人。
這才是“如鐘”的真意!
思緒一下暢通,鐘聲清遠,他再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世間萬物在這一瞬聚攏,他終於聽不見那些紛雜的多種多樣的聲音,隻有同樣的鐘聲在他腦海敲響。
那隻一動不動的鼠正視著他,倏然,自它體內清脆地“鐺”了一聲。
他晉升了!
壁壘猛地打破,尋望聽見鐘聲儘皆消失,他精神上的疲憊被統統洗去,隻留下通體的舒暢。他發現自己不再需要冥想,就仿佛冥想狀態已經成為他大腦的一部分,隻要他想,視野隨時都可以打開,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並且他看得更遠了。之前他隻能看見很小的範圍,而現在,他的視野疊加在現實的場景上,可以不斷擴張,幾乎小半個地下都展現在他腦海中。
尋望舒了口氣,沒有休息一秒鐘,他立刻鏈接那隻已經向他奔來的老鼠,輕而易舉地將它淩空飛起,讓它抱著儀器緊緊貼在檢測屏上。然後他蹲下身,又召來一隻老鼠,將它揣進兜裡。
大門打開,視野裡,代表劉立名的墨點還在生態園的位置,而他的臥室按此前湮霧殺手所說的,在走廊儘頭,剛好是一頭一尾。
他悄無聲息地走進去,老鼠抱著儀器輕飄飄落下,靜靜縮在了牆角。
尋望徑直來到劉立名的臥室,走進去的那刻,他立時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四處散落著繃帶,桌上有好幾瓶藥水。他隻是稍稍一掃,就在床頭櫃下找到了隻露出了一點角的信封。
金色信封,燈塔圖案的火漆印。
他端詳片刻,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卷絲線,將信綁在了老鼠的背上。
“去吧。”尋望輕聲道。
老鼠蹭了蹭他的手指,背著信一溜煙跑遠。
在臥室裡又逛了兩圈,尋望謹慎地走出來,墨點從視野裡消失了,尋望一時猜不到他去了哪裡。他彎著腰,小心翼翼快步通過走廊,來到生態園門口。
裡麵一片死寂。
透過玻璃門,可以看見占地頗廣的園區裡生長著各種各樣的植物,密集如熱帶雨林,甚至還棲息著許多鳥類,在生態園邊緣挖了一條環繞的水溝,裡麵養著滿滿當當的魚。空氣裡充斥著濃重的血氣,還帶著大雨後的潮濕氣息以及肥料的臭味。
輕輕推開門,尋望緩緩走入,他依舊沒聽見任何聲音,甚至連湮霧殺手的呻吟聲都沒聽見。
懷揣著最壞的打算,尋望冷著臉在植物間穿梭,緊接著,他的腳步一頓。
在生態園中央,他看見了無比詭異的景象。
種在地上的不是植物。
那是一座又一座血與肉堆就的小山,他們還可以稱為人體嗎?他已然無法判斷。人體被扭曲成了樹和花,骨肉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姿態組合著。有的人四肢包裹著頭顱,成了花苞,有人全身插滿了枝條,器官如同果實,血管成了葉脈……血液淌滿了紅土,就如是用血液在澆灌。
還有數不清的頭顱掛在大樹上,無數的眼睛正齊齊凝視著他。
一隻身披彩羽的大鳥展翅飛下來,落在一棵血肉樹苗上,旁若無人地啄食著它的肉。
尋望呼吸一頓,胃酸湧上來,他用了好一會兒才壓下去。
他麵無表情地穿過垂墜著一條條手臂的“柳樹”,終於看見了種在一片新鮮泥土上的湮霧殺手。
比他想象中的情況要好一點,金發青年還活著,也沒變成扭曲的花。他的雙腿被埋進土裡,雙手高高吊起,胸膛中央破開一個洞,一枝向日葵從中鑽出,如同它正紮根在他的肚子裡。
湮霧殺手麵色慘白,氣若遊絲。
聽見動靜,他努力睜開眼,看見是尋望,他眼露欣喜,緊接著欣喜消失,他近乎憤怒地用氣聲道:“為什麼……要來?快跑啊……”
尋望卻隻是湊近了觀察向日葵,沉聲問道:“能拔出來嗎?”
“可以,剛種進去不久。”湮霧殺手疼得嘶嘶喘著氣,說一個字就要頓一下“要拔就快點,不過,咳咳……沒辦法止血。”
“有辦法。”尋望從內襯裡拿出一支止血劑,這是他當初從黑診所裡順出來的“你忍忍。”
“嗯……你輕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湮霧殺手剛說完輕字,尋望便攥緊向日葵的枝體,狠狠往外一拔,饒是早就虛弱得話都說不出,他也沒忍住嚎了起來。好在他嚎了一聲就被尋望用迅速捂住了嘴,隻能滿麵淚水地悶哼。
向日葵的根部連帶出了一些血肉,尋望看了一眼,都不像是主要器官的,他稍稍放了心,給湮霧殺手打了止血劑,然後從旁邊找了把鏟子想把他挖出來。
剛將鏟子按進土裡,就聽湮霧殺手撕心裂肺地喊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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