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湮霧殺手喊之前，尋望已經察覺到了危險，他敏捷地往旁邊翻滾，躲過一刀。
他抬起頭，眼前的，就是劉立名。
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男人。
他長得並不很高，身材瘦弱，戴著黑框眼鏡，如果忽略他渾身的陰暗氣息，就像一個很普通的科研人員。見尋望躲過，他低低地笑起來，笑得連手中的刀都快握不住。
“你就是他的同夥？你也想被種在這裡嗎？你更喜歡什麼花，可以和我說說，我們一起選。”他蹲下來，咧開嘴，用極為溫和的語氣說道。他笑的時候嘴巴咧開的幅度比常人大得多，就如一頭吃人的怪物。
說著，他看了眼被丟在一邊漸漸枯萎的向日葵，可惜地搖搖頭，將它撿起來，連帶著湮霧殺手的血肉，一點一點塞進嘴裡，享受地咀嚼起來。
湮霧殺手鐵青著臉不由自主地嘔吐，但他早就將胃吐空了，此時隻是乾嘔。
尋望沒理他，看著這副場景麵不改色地道：“我喜歡天堂鳥和綠絨蒿。要原產地，非人工授粉的。你有嗎？”
男人已經吃到根部，細細的根係墜在他唇齒間，聞言，他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哦？聽起來，你也很懂花卉？”
真理島種了幾乎所有品類的花，尋望對它們了如指掌，他便繼續道：“你這裡種的花都很常見，我不喜歡。”
“連那些也很常見？”劉立名不服氣地指向那些奇形怪狀的血肉。
“我承認你在這方麵彆具匠心。”
劉立名擦了擦嘴，哼哼笑道：“你還算有膽量。我這兒沒有你說的花，原產地的天堂鳥已經是千年前的事了。我可以給你找相似的花，你喜歡種在哪？要不種腦子裡？我感覺你的大腦有股特彆的香氣。”
他自顧自說著，卻沒發現尋望瞳孔縮了縮，隨即恢複正常。
“我倒無所謂。”尋望漫不經心道“你知道嗎，老鼠是很聰明的生物。”
劉立名拿起插在一旁的鏟子，正準備再挖個坑，聽到這句話，頓了頓，“所以呢？你想插科打諢，是沒用的。”
“從前，人類普遍認為老鼠是沒有‘想象力’的，畢竟它們的腦子隻有指甲蓋大小。”尋望緩緩說著，仿佛他正在某個閒暇的午後與友人學術交流“但後來有研究表明，老鼠同樣具有‘心理時間之旅’的能力。”
“那是什麼？”劉立名挖著土，懶懶地問。
“心理時間之旅，指你能夠回憶過去，也能暢想未來。你的‘自我’可以投射到任意的時間段。這聽起來，是獨屬於人類的能力，不是嗎？於是有科學家針對老鼠做了相關的實驗……接著他們發現，經過引導，老鼠也可以進行一定的想象。它可以精準地想象自己到達某個地點，就像你想象自己走什麼路線到餐廳，也可以在腦中設想到自己把某樣東西放到某個位置的場景，就像你預想自己把剩菜放進冰箱。”
劉立名停下動作，挑著眉回頭，莫名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尋望淺淺勾起唇角：“還沒聽出來嗎？那封信，我已經讓老鼠帶走，藏起來了。”
“……”劉立名遊刃有餘的表情終於收斂起來，他眯著眼打量尋望，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一把扔下鏟子，快步離開。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他風一般衝回來，將尋望全身搜了個遍，確認他身上沒有信，終於暴怒之下狠狠將他踹倒在地。
尋望咳嗽著伏在水溝邊，他的發絲浸在水中，濕淋淋的。他看著一群群遊來遊去的錦鯉，笑著輕聲說了一句話。
一隻手用力抓起他的頭發，將他的頭乾脆按進水中，尋望沒有掙紮。
他的視野裡，一隻老鼠敏捷地鑽出洞外，一路躥到山上，將信送到正在流淚的黎臻腳下。
黎臻拿起信，正不知所措，就聽見了尋望的聲音。
“小魚，遊吧，遊回家。”
黎臻用手背擦去眼淚，在心裡默念了一聲望哥，隨即轉過身，一頭紮入了密林之中。
在幾次差點溺水後，尋望依然毫無表情，他猛烈地咳嗽一陣，嘶啞著聲音道：“你一定要現在就折磨我嗎？為什麼不趕緊去找信呢？”
“我現在不就是在問嗎？！”劉立名按著他的頭用力磕在地上“我再問最後一遍，你把它放到哪了？”
“真的在……老鼠身上，我也不知道在哪，你現在去找，可能還來得及。”
劉立名咒罵了一聲，拿起對講機吩咐：“……馬上給我找！把礦洞翻個底朝天，一隻老鼠也彆放出去。”
說著，他眯了眯眼，懷疑地看了眼沒有任何表情的尋望，又沉聲加了一句：“外麵也搜，山上，森林裡，整個雨霧區，都彆放過。看見可疑的人直接帶過來。”
尋望嗬道：“你比我想的聰明一點。”
“誰派你來的？你的手段不像尋常的霧獵者。”
“是啊，誰呢？”尋望頭破血流，血液順著額頭淌下來，糊在他的睫毛上，他的眼前猩紅一片，如同當初看著那頭瀕死的獅子，他的聲音冰冷又戲謔“有沒有可能，是沈伊然呢？”
劉立名高聲打斷：“不可能！她已經……”
“她已經死了。”尋望翹起唇角“是啊，你夥同彆人在幻霧區把她殺害了。可是你沒有親自處理屍體吧？”
劉立名黑著臉：“那又怎麼樣？她不可能活下來。”
“你還記得她當時身上帶著什麼嗎？”
“彆繞彎子，有屁就放。”
尋望歎道：“她帶著一瓶a級湮霧之血。你隻顧著搶回信，並且在和她纏鬥途中受了重傷，所以沒親自處理屍體就匆匆離開。其實她並沒有死，奄奄一息的她用湮霧之血和其他人做了交易，目前正在不夜城養傷。不然，你想想，為什麼a級的血會落在幻霧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拍賣間呢？當然是因為這是急需脫手的不能被查到來曆的東西。”
劉立名想否認，卻又不由猶疑起來，他想起來，自己雇的那幾個黑衣衛確實在給他發過屍體照片後就再沒了消息。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正要再問，突然，他聽見一陣巨響。幾具屍體破開玻璃門飛了進來。
尋望安心地長出了一口氣。
是藺芷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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