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暗波流動,哪哪都不一定太平。這一點李蓮花與李相夷都深有體會。
而這些東西在外麵鬨一鬨就罷了,若真要鬨到雲隱山上來,讓芩婆頭疼,可是萬萬不行的。
因此在得知了有人在暗地裡跟著牧原到了雲隱山後,這兩人便徹底坐不住了。
雲隱山位置較為偏僻,四周圍繞著大片茂密的竹林,距離最近的城鎮也要走上一段路。用李蓮花的話來說,雖然這點路程也歸官家管,但山高皇帝遠,有那麼點風波也是正常的。
但牧原對此仍然抱有懷疑的態度。
“這裡離城鎮還是挺近的,你要不……換個地方動手?”
正所謂夜黑風高,林裡老妖。
但這回的老妖擺了擺手,道:“隻是抓個人過來問問話而已。”
這條通往下山的路上隻有他們兩個人。李相夷今日要做的事也很簡單,讓牧原下去當個活靶子,自己則暗中觀察,好抓一個跟蹤的回來問話。
牧原換了身自己衣櫃裡最為顯眼的唯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他在原地來回磨蹭,憋了半天也不肯往下走。李相夷的耐心本就沒有多少,見他猶猶豫豫的,便不耐煩地催促道:“等什麼呢你?走啊。”
李相夷一身較為簡便的黑袍,完全地將自己隱沒在了黑暗裡。他手裡原先拿著的長劍也換成了一枝隨手從架子上拆下來的竹竿,為的是在夜晚更能悄無聲息地動作。
夜晚的秋風吹得更大,也更冷。牧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小聲道:“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現在很像……”
李相夷轉了轉手裡的竹竿,“像什麼?”
牧原麵容冷靜,但聲音略微顫抖,“像黑白無常。”
“……”
四周忽然詭異地安靜下來了。
瞬間隻剩樹葉被吹動的聲音,冷風不停刮著。牧原冷的打了個哆嗦,慌亂地轉頭看向李相夷的方向,卻空無一人。
“李相夷?!?”
牧原嚇得嗓子都劈叉了,“人呢??!!彆嚇我啊!!”
山路兩側的樹影在幽暗的月光下猶如張牙舞爪的妖魔,肆意舒展著枝杈。牧原被困在路口,往上往下都不敢。
他隻能躲在原地瑟瑟發抖,一邊抖一邊勉強維持著聲音的平靜,試圖把消失的徹底的人給喊回來,“李,李相夷……?”
山林間仍然靜悄悄,空蕩蕩地回響著他自己一個人的聲音。牧原吞了吞口水,他躊躇片刻,深呼吸一次,下定決心地轉身,就要往山下走去。
誰知他才剛剛克服了內心的恐懼,一側身,眼睛定格在下山的路的那一刻,另外一道在黑暗中分外顯眼的慘白色身影便突兀地闖入了牧原的眼中。
“……”
四周仍然寂靜,和牧原的心跳聲一樣。
這道身影出現的無聲無息,不知何時就站在了牧原身後,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夜晚遮住了來人的麵龐,隻留了那一身慘白色的衣袍,在彆人眼裡活像個半夜索命的厲鬼。
“……牧原?”
早早下了山去探查周邊情況,剛剛才回來的李蓮花站在原地,蹙眉看著牧原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半天都沒有動作。
李蓮花又叫了他一聲,“牧原?”
低沉又帶著一點拉長的尾音,很熟悉,是李蓮花的聲音。
牧原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
耳中仍然持續嗡鳴著,方才從心臟驟然停跳的過度驚嚇中回過神來。從鼻子裡吸入的空氣過於狹窄,牧原試圖張口呼吸。
他嘴唇分開的那一瞬間,冰涼的空氣猛地灌進肺腔,帶著深秋的寒意,讓他頭腦刹那間清醒過來,也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什麼厲鬼,是正一步步朝他走近的李蓮花。
冷汗不知不覺已經浸透了牧原整個後背,他手腳冰冷麻木,後知後覺地才感受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李蓮花走到牧原身邊,又抬手在他跟前晃了晃,道:“哎,哎?怎麼了?”
還沒等牧原重新回憶起怎麼說話,就看見李蓮花忽然湊近過來,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看了看牧原不自然的神色,又四下瞥望幾眼,詢問道:“你怕黑嗎?”
?!
牧原覺得現在的自己冷靜得可怕,“怎麼會,我沒有,你亂說。”
李蓮花離他遠了些,聲音裡帶著點笑意,“可是你這說話都在抖啊。剛剛是被我嚇到了嗎?”
他一針見血地挑明了這事,牧原隻覺得心力憔悴,但仍然試圖給自己這唯一的弱點裹上遮羞布,辯解道:“是你太嚇人了……”
“我嚇人?你不是也大晚上穿著一身白在這站著?”李蓮花雙手環胸,上下打量著他,然後給出一句評價,“還是深色的衣衫更適合你。”
牧原被他嚇得心臟怦怦跳,暫時不想說太多話。李蓮花又四下張望,卻沒看見另外一個該在這裡的人,“李相夷呢?”
一提起這個,牧原就來氣。他扭頭過去,聲音悶悶的,語氣有些凶,“什麼都沒說就跑了,我不知道。”
李蓮花挑了挑眉,正要說話,身後的樹林裡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響動,是樹叢被擠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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