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那群不要命的東西衝過來了——都給我打起精神!”
袁世凱軍隊的前線指揮官王懷慶攥緊了腰間的佩刀,他站在臨時堆砌的土坡上,目光死死釘在遠處揚起煙塵的方向。
秋老虎正烈,正午的日頭曬得槍管發燙,可他後頸的冷汗卻順著軍衣領子往下淌——那東西越來越近了,與其說是戰車,不如說像座會移動的鐵屋子,輪軸碾過土地的轟鳴蓋過了風吹蘆葦的沙沙聲,連腳下的地麵都在跟著發顫。
掩體裡的士兵們原本正靠著沙袋打盹,有的用草帽扇著風,有的還在嚼著昨天剩下的乾硬窩頭。
聽到指揮官的吼聲,所有人都像被針紮了似的彈起來,拉動槍栓的“嘩啦”聲連成一片。後排的重機槍陣地更是忙得團團轉,兩個士兵合力把冷卻筒裡的冷水換了新的,射手趴在槍架後眯起眼,準星已經套向那個越來越清晰的黑影。
“這玩意兒……看著不像馬車啊。”
一個剛入伍三個月的新兵蛋子扒著掩體邊緣,忍不住嘀咕。他手裡的漢陽造步槍還是前清時候的舊款,槍托磨得發亮,槍管上甚至能看到前任使用者刻的歪歪扭扭的名字。
他這輩子見過最體麵的車,是縣太爺出巡時的藍底轎子,可眼前這東西通體漆黑,前臉還焊著兩排雪亮的鋼刀,活像廟裡哼哈二將手裡的法器。
“何止不像馬車?你聽那動靜——”旁邊的老兵吐掉嘴裡的草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轟轟的,倒像是京張鐵路上的火車頭。可火車得有鐵軌,這東西是長了腳不成?”
說話間,那戰車已經衝過了前哨布置的第一道障礙。
原本以為能絆住車輪的木柵欄在鐵履帶下脆得像酥糖,“哢嚓”一聲就斷成了幾截;埋在土裡的尖木樁被直接連根掀起,帶著泥土甩到半空。
幾個負責了望的士兵趴在遠處的土坯房頂上,看得眼睛都直了——那戰車後屁股還冒著淡灰色的煙,速度快得驚人,車輪滾過之處,連壓實的土路都被碾出兩道深溝。
“邪門了……”
王懷慶從腰間摸出黃銅望遠鏡,鏡片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他擦了擦鏡片再看,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那戰車前頭根本沒有馬!既沒有轅馬,也沒有挽繩,偌大個鐵家夥就這麼自己跑著,活像《封神演義》裡哪吒的風火輪成了精。
這時候彆說士兵,連他自己都慌了。他是見過洋人的馬克沁機槍,也見過北洋新軍的克虜伯炮,可從沒聽說過不用牲口不用人推,就能自己跑的鐵疙瘩。
他捏著望遠鏡的手微微發抖,鏡筒裡的戰車越來越近,能看戰車身上交錯的鉚釘,還有前臉那排閃著寒光的鋼刀——那刀齒像極了秋收時割麥子的鐮刀,隻是大了足足十倍。
“重機槍試射!先打兩發看看!”
王懷慶咬了咬牙,對著身後吼道。他知道營裡的重機槍子彈金貴,老佛爺那邊撥的軍餉總拖著,上個月的子彈到現在還沒補齊。可這時候再省,怕是連命都要省沒了。
“噠噠——”
重機槍突然噴出火舌,兩顆尖頭子彈帶著尖嘯飛出去,狠狠砸在戰車的裝甲上。隻聽“鐺”的兩聲脆響,火星像過年時的煙花似的濺起來,又迅速熄滅在乾燥的空氣裡。戰車連頓都沒頓一下,照樣轟隆隆地往前衝。
掩體裡瞬間安靜下來,連風吹過蘆葦叢的聲音都聽得見。
剛才還在嚼窩頭的新兵張大了嘴,手裡的窩頭“啪嗒”掉在地上——他親眼見過這挺重機槍的威力,上次演習時,十步外的老槐樹被打穿了個拳頭大的洞,可現在打在那鐵家夥身上,竟跟撓癢癢似的。
“這……這是啥做的?”有人顫聲問。
“難不成是鐵水澆的?”另一個人接話,聲音都在發飄。
王懷慶的臉徹底白了。他剛才看得清楚,子彈打在裝甲上連個凹痕都沒留下。這時候副官貓著腰跑過來,手裡的懷表鏈都在晃:“大人!那東西離咱們還有五十米!”
“五十米?!”
王懷慶猛地回過神,低頭看了看腳邊的土坡——從這裡到戰車衝來的方向,也就百十米的距離,剛才走神的功夫,竟然已經近到能看清車輪上的花紋了。他能聞到那東西身上散來的油煙味,混著塵土的氣息,像極了燒煤的火車頭。
“開火!都給老子開火!”他終於扯著嗓子喊出來,聲音因為緊張而變調,“步槍!機槍!有啥打啥!”
“砰砰砰——”
“噠噠噠噠——”
槍聲瞬間炸響,像爆了個炸雷。前排的士兵們把槍架在沙袋上,閉著眼扣扳機,子彈嗖嗖地飛向戰車,卻都在裝甲上撞出火星,然後彈飛到不知哪裡去。
後排的重機槍連射起來,子彈殼“叮叮當當”地落在地上,堆起一小堆,可戰車照樣往前衝,速度絲毫沒減。
有個老兵急了,掏出身後的炸藥包——這是上次打土匪時剩下的,他攥著弦,想等戰車再近些就扔過去。可還沒等他起身,就見戰車側麵突然掀開個小鐵蓋,一挺機槍探了出來,黑洞洞的槍口正好對著他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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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老兵剛喊出聲,就被身邊的人一把按在沙袋後。
“噠噠噠噠——”
機槍聲像鞭子似的抽過來,子彈打在沙袋上,泥土簌簌地往下掉。剛才還在射擊的士兵們瞬間縮到掩體後,有人的軍帽被打飛,帽簷上留著個焦黑的彈孔;還有人的步槍被打穿了槍管,“哐當”掉在地上。
“他娘的!這玩意兒還有槍!”
王懷慶趴在沙袋後,耳朵被槍聲震得嗡嗡響。他這才發現,戰車側麵不止一挺機槍,前後都有槍口探出來,就像個渾身帶刺的鐵刺蝟。
這時候,最前麵的戰車突然加速,履帶碾過地麵的聲音變得更急。有個年輕的士兵大概是嚇破了膽,突然尖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