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坊鎮外中軍大帳裡,四個穿水紅綾襖的女子正圍著袁世凱調笑——剛從天津衛尋來的戲班坤角,水袖掃過他腕間時,總能引得這位巡撫發出爽朗的笑。
“巡撫大人,您聽這畫眉叫得多清亮。”
最年輕的那個捏著嗓子唱了句《貴妃醉酒》,指尖剛要觸到袁世凱腰間的玉佩,帳簾突然被人撞開。
副官連滾帶爬地衝進來,軍靴上的泥漿濺臟了地毯:
“巡撫大人!不好了!”
袁世凱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反手推開懷裡的女子:
“媽了個巴子!什麼事值得你這般驚惶?說不出個子醜寅卯,老子現在就崩了你!”
他腰間的勃朗寧手槍正隨著呼吸起伏,副官瞥見那抹槍套的黑,後頸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華、華夏軍衝過來了!”副官死死攥著褲縫,“前沿防線……破了!”
“啪!”清脆的耳光在帳內炸開。
袁世凱揪著副官的領口把人摜在地上:“老子昨天剛巡查的防線,近萬步槍加三十挺機槍,你說破就破了?”
副官捂著紅腫的臉磕頭:
“是真的大人!前線兵勇親眼見的——敵人有會走的機槍陣地!鐵打的身子,子彈打上去跟撓癢似的,弟兄們用步槍打,用機槍打,甚至衝上去炸,全沒用啊!”
他話音剛落,帳外隱約傳來“噠噠噠”的聲響,像炒豆子卻更密集,正是機槍的聲音。
袁世凱的臉霎時褪成土色。他踹開副官衝到帳外,晨霧裡已能看見西方的煙塵,那是潰兵往回跑的方向。
“調兵!快調預備隊!”
他吼得嗓子發緊,突然想起半月前聽人說華夏軍打敗羅刹人的事,當時隻當是謠傳,此刻才驚覺自己錯得離譜。
“大人,預備隊已經派上去了!”
參謀官抱著電報跑過來,電報上的字跡被汗水洇得模糊,
“可、可對方那鐵家夥太邪門,機槍能轉著圈打,咱們的人根本靠近不了!”
袁世凱望著遠處不斷亮起的槍火,突然打了個寒顫。
他那些新軍是用德國軍械練出來的,原以為能橫掃天下,現在看來竟像紙糊的一般。
“撤!”
他咬著牙下令,
“往京都撤!告訴弟兄們,保住小命最重要!”
當華夏軍的動員兵踩著朝陽進駐廊坊鎮時,袁世凱的九鎮兵馬已跑出十裡地。
鎮口的石碑上還留著新軍刻的“保境安民”四個字,此刻卻像個笑話。第五軍軍長站在碑前,看著士兵們給“鐮刀戰車”——也就是副官說的行走機槍陣地——補充彈藥,那鋼鐵造物的履帶碾過泥土時,留下的轍痕裡還沾著新軍的銅紐扣。
“軍長,後方補給到了。”
通訊兵遞來信箋,“趙指揮官讓咱們守住廊坊,不用急著打京都。”
軍長把信箋揣進懷裡,望向東南方向的大沽口。那裡停著日不落和高盧國的艦隊,桅杆像一片鋼鐵森林。他知道,真正的硬仗還在後麵。
大沽口的軍港裡,喬治正盯著士兵們卸載重炮。
120毫米口徑的炮管斜指向天,炮身的黃銅部件被海水浸得發暗。三天前他還在嘲笑滿清軍隊的不堪一擊,直到昨天收到前線報告——華夏軍用一種會移動的堡壘突破防線,連羅刹人的哥薩克騎兵都擋不住。
“將軍,這些炮得用二十匹馬來拉。”
副官在一旁低聲提醒,“咱們的炮彈隻夠打十輪齊射。”
喬治沒說話,手指在炮身上摩挲。他想起臨行前斯維爾元帥的話:
“拿下京都,把東方的黃金都運回來。”
可現在,那些黃金仿佛變成了華夏軍的子彈,正一顆顆射向他的野心。“繼續卸。”